少年的身量纤细修长,脊背笔直,面容如玉,在宫中待久了,姿态仪容也比旁人出众,即便穿着一身普通至极的衣裳,也显出不一般的气度来。
他交了牌子,出了宫,走在皇城的街道上,竟然也有年轻的女子频频回顾。大约是把他当成过来赶考的书生了。但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是,在主子眼里,他是存在感略等于无的物件,可以动辄打杀,除了这张面皮,大约也没什么优点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阴郁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张面皮,他被嫂嫂刘氏卖进宫里,为了救她生了重病的儿子。
“他本来就长得像个女人,入了宫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你在这里假惺惺什么!”
他哥哥周达知道后,拳头暴起青筋,目眦欲裂,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他和嫂嫂大吵一架,二话不说要休妻。
刘氏尖叫道:“周达,你说我有错,那你倒是给儿子找大夫来啊!是,你不肯救儿子,我做了恶人想了法子来,现在倒开始怪我了!”
刘氏抱着儿子跑到周达面前哭泣:“小宝是你的至亲骨肉!是你的周家的种!他还这么小,你就忍心看他这样没命吗?”
周达咬牙道:“可恕儿也是我弟弟,他才十四岁!儿子病了,我哪一天不是没日没夜地在码头上做工赚钱,可你竟然趁着我不在给弟弟下迷药……”
刘氏喊道:“等你赚到钱的那一天,儿子的命都没有了!”
周达终于沉默了,他死死盯着刘氏,满目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刘氏抱着儿子,哽咽道:“达哥,你别怨我……等弟弟醒了,自然会明白我们是有苦衷的,恕儿一向脾气好,他不会怪你的。而且,你从前为了供他读书,花了多少银子?若不是家里的钱都花在了他身上,小宝也不会得病。”
周达终于无话了,但从此以后,他对刘氏都是冷眼相待,每日回了家倒头就睡,绝不多说一句话。
夫妻俩再次见到周恕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周恕穿着内侍统一的服饰,奉命给人施粥。
穷人们都臭烘烘地挤在棚里,哄抢争吵,乱糟糟的一片,这等费力气不讨好的活计,宫里有关系的都不愿意来,就轮到了周恕。
他一身白净,面色冷然,同旁边的人吩咐什么,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刘氏远远地瞧到了,同丈夫说:“你看,弟弟现在穿着绫罗绸缎,又有人使唤,哪里不比在乡下好?”
周达看着弟弟如今的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又看刘氏一眼,终究没舍得一直冷淡她,说了一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