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首看着她的身体,肌体洁白光润如佛龛中供养的观音,唯有耳廓的透红是方才情事的余韵。这样的身体,简直令人疑心会像琉璃一样叩得出声响来。他的手指因着这骤起的痴念一寸寸研习她的肌肤。她在他身边,也像佛像那样不言不动,唯有弓起的细小脚趾微微表示着不安。
这样的肉体里有无限的服从和无限的拒绝,既让他迷惑又令他焦躁。然而诱惑他的并不只是她的情或是姿态。他着迷地以指腹抚摸她小臂和侧肋上的青色脉络,那些青脉浮在细薄的皮肤之下,又游曳着消失在白皙的肉体之中。她的血脉汩汩跳动着,如同栖息在她体内无名的野兽。而她的乳尖随呼吸微微起伏,莫名令他想起秋夜里草虫的低鸣。
“小麑。”像倦极的征夫回到故乡,他沉在她柔软的身体里。她的肉体是他的菩提。
她自半明半寐中睁开眼睛,他枕着她的小腹,慢慢地吻她的肌肤。“好重。”她轻声抱怨。
“可你方才并不这么觉得。”他低笑。她感受到他笑声的震动,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的身体中激起层层涟漪。那仿佛是他正融化在她的身体中。她为这异感不安,轻轻挣扎出来。他在两人的沉默中停滞了片刻,重新回到她身旁。
她察觉到他的犹豫,然而他不开口,她并不问。她不知他也一样在研读她的沉默。她的额头抵在他怀里,任他的手指缓缓梳理她的头发。她令自己浸在他的体温里,竭力摒除心头杂念。即使她并不全然拥有他,她也可堂皇地享有此刻。
而纷乱的念头仍是如匍匐的蔓草般充塞在她心间。此刻,秋霜应已结满庭中草木,暮秋时节嘤嘤振鸣的秋虫想必已经僵死。极乐的余温中,她对世事之无常却益发敏感。她忽然想起两人初识时元澈曾言“万物有生者皆苦”,那时她虽知晓,却不懂得。而今自己终于泥足深陷,反而领悟了他那时的意思。
她不知此刻之因的果将结在何处。在这般缠绵之后,又当如何?他仍在她身旁,她却独立在湟湟而下的人世之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