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繁很了解。
“您已经够失望了。”不多时,郁离这般回答,“不差这一件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你二十岁了,迟早都要接下郁氏,所以在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上消磨,又有什么意义呢?”郁繁收回目光,慢慢合上眼,复又前方栏杆上落下的亮光。
“还有,你尽早把疗程停下来,虽说我不会限制你想做什么,但这件事你得心里有数。”
郁离不动声色,腰背挺直坐在躺椅上,晨风好似有情人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侧脸,她却只觉得窒息。
母亲的不会限制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想看自己吃苦跌倒,长个教训而已,并不是什么给了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如若她真的给自己自由,就不会鄙夷自己对音乐的兴趣,也不会几次叁番警告自己和阿池的关系。
她才没有那么好心。
那是一头暗处窥伺的野狼,隐匿在荒漠杂草里,月光映出它眼底的冷光,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彷徨看着自己挣扎。
等着自己撞到石块上,顶着满头的血,跌跌撞撞地向她求救。
她想都别想!
郁离嘴角微微颤着,感觉郁繁施加给自己的压力在一点一点收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算抑制到不可逆,您那么多情人,想要继承人的话有多难呢?”郁离发现自己无法平静,郁繁每说一句话,都让她心头的愤懑加重一分。
面对郁繁的这些话,她还是做不到只是敷衍。
她憋出一口气,声线混在晨曦的微风里,在吐出心口浊气的同时,质问的话也脱口而出。
有几分似是而非的凉薄。
郁繁不喜地皱住眉,的确,女儿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两岁,也不是十二岁。
那个乖巧软糯的小公主早就被关在过往里了。
现在的郁离,只会事事与自己作对。
这句问话也恰恰说在自己不想回答的点上,她抱着胳膊,眸间冷意更深,“这么和我说话,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并不需要好处,继承人并不是我想当,郁氏我也并不想要,一切都是您自以为是。”
“您大可以趁自己年轻,和你那数不清的情人多要几个孩子,想要十个八个继承人都行,您觉得呢?”郁离说。
一旦发现了这个能让郁繁吃瘪的话题,郁离的话说得愈加风凉起来。
说来也怪,这糟糕的母亲出轨这么多年,有过那么多情人,竟是没有出现一个私生子。
倒不怀疑她的生育能力,毕竟自己是她的亲女儿这毋庸置疑,但一直没让她的情人们生个新的郁氏下一代,自然免不得让人疑惑。
况且……一直这么限制自己,非要让自己来做这个继承人,更是让郁离不理解她的想法。
郁离不想去深究其中缘由,她此时此刻,只希望郁繁没有这般春风得意,不要让她这般舒心才好。
这话一句接一句,也变得刻薄起来。
郁繁没有回应她,她自是要比年轻的女孩沉得住气,她侧过身子,垂眸望向郁离,“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戏子?”
“池照影。”郁离也抬头看她,不避不退地对视着,同时纠正郁繁的称呼。
“好,池照影,你这么喜欢她?”郁繁退了一步,想要听一个回答。
要知道,想与郁氏结亲的家族数不胜数,优秀的人比比皆是,犯不着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小演员身上。
还出身乡下,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对郁离也并不热情,自己这女儿不过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何必呢。
“我很喜欢她。”郁离说得认真。
曦光落在她眼底,眸色也柔和下来。
“趁早结束吧,不会有结果的,也不用浪费时间。”郁繁挑眉说道,“今天宴会上会来不少og,都是好孩子,你得去结识。”
“说不定,你就会改变你现在的想法。”
那些家族的儿女们优秀的太多,任何一个都比那戏子强上太多了。
“好。”郁离应声道。
郁繁却知道,她又在敷衍自己。
“但我不会改变,我喜欢她,只喜欢她。”少女的声线陡然柔和下来。
“母亲,纵使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但在这段日子里,我认认真真地、不留余地地喜欢着她。”
“干干净净地爱她。”
“不让自己后悔,也不让自己遗憾,这就够了。”
听见女儿的话,郁繁唇线一动,下颌绷得更紧了。
片刻后,她冷哼了一声。
“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