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生并不知道月娘与与玉容卿之间的利益分红,只知道月娘跟玉家有联系,想当然的以为玉家是月娘的东家,常带人来吃酒,借着自己是玉家亲戚的身份来赊账、不付钱。
若是常人这么做,早被月娘一棍子打出去了,偏偏她顾念着玉容卿,女儿家做出一番事业不容易,不该被亲戚牵连丢了面子。
三人落座,月娘亲自招待,目光瞟到杜雪生身上的时候,眼中透出些无奈。
细微的表情被玉容卿看在眼中,察觉出了不对劲。
陆雪生不知女子的细腻心思,同平常一般,“老板娘,来壶桃花酿再弄点小菜,都记在我账上。”
账上?玉容卿眼眸微动,原来表哥是这儿的常客。
不过一会儿,酒和小菜都上全了,陆雪生做东给两人斟酒,一边倒酒一边笑着问李沅:“李公子酒量如何?”
李沅不记得自己有喝过酒的记忆,腼腆的摇摇头,“可以少喝一点。”
待他说完,陆雪生早把三个杯子都倒满了,把酒杯推向他,笑道:“连我表妹都能喝这么一壶,李公子就不要谦虚了。”说罢自己先举杯喝了一半。
玉容卿见状也跟着喝了一半,而后把李沅手边的酒杯拿过来,道:“你的杯子花纹好看一些,跟我换吧。”
也不等李沅回答便把自己的酒杯换给他,李沅低头去看时,酒杯里只剩一半的酒。
玉容卿装作无事,捧着酒杯陪陆雪生谈天说地,哄着他喝了大半壶酒。五杯下肚,陆雪生有点晕乎了才发觉自己没有给李沅再倒酒,抬手要给他满上,半路却被玉容卿截住了。
喝了两杯,少女脸颊微红,“表哥给我倒点吧,这酒的确不错。”
陆雪生没多想,放过李沅,转头给她斟满。
酒酣饭饱,三人闲聊几句后,听外头有人跑来,是陆家小厮来寻陆雪生去见他母亲陆夫人。
听到是母亲派人来找,陆雪生酒也醒了大半,忙起身要拉着玉容卿一起回玉府,此刻陆夫人正在玉府做客。
陪他出来喝酒还不够,还要去见那个让人头痛的姑姑,玉容卿面露难色却没有理由推脱。正要出门时,身后传来酒杯落地摔碎的声响,随后便是月娘的惊叫。
“哎哟,您没事儿吧?”
玉容卿回过头去看,李沅捂着手蹲在地上,指缝中渗出鲜血,看着很瘆人。
玉容卿被惊住了,忙摆脱了陆雪生,跑到李沅身边,“怎么了?”
月娘俯下身道:“这位公子不小心摔了杯子,划破了手,小店真是过意不去。”说罢,便有小二带了扫帚来清理碎片。
看他一脸痛苦,手上流血止不住,玉容卿也不觉得醉了,对着陆雪生道:“表哥你先回去吧,我带李沅去看大夫。”
陆雪生看那一地的血,也觉得骇人,便留了玉容卿在这儿,他独自回玉府。
酒家出去对门就是一家药店,玉容卿和小梨扶了李沅过去,月娘也不放心客人的伤,一直跟着。
李沅一直对玉容卿说“不碍事,不疼”,可那手上血流如注,怎能叫她不害怕。
大夫看过后,清理伤口敷好药,包扎了手掌才道:“只是血流的多一些,没有伤到筋脉,按时涂药,不多日便能痊愈。”
玉容卿谢过大夫后让小梨付了诊金和药钱,扶李沅出门又回到酒家。
月娘很不好意思,虽然新年刚过,店里没有多少客人看到这一幕,但人是在酒坊受的伤,再怎么也得付点药钱。她掏了银子塞给李沅,却被拒绝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了手,若被人看到还会坏了你的招牌,是我该道歉才对,又怎能收再你的钱呢?”
“您要是不收,小女子实在过意不去……”月娘感念他的好意,却心有不安,看向玉容卿,希望她能出面说和。
玉容卿拍拍微热的脸,说:“月娘,你一个人经营酒坊也不容易,我们又不差这几个钱,刚才吓到你了,你别往心里去。”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表哥在这儿赊账多少?我给他付清。”
月娘惊讶,“这怎么行?”
“你不要有负担。正巧他一家今日来我们家送新年礼,等他回去的时候,我少随点礼便能抵了这酒钱了。”
不收药钱不怪罪还要给亲戚付账,这种好人好事也就玉容卿能办的出来。
月娘不忍拒绝玉容卿的好意,寻了账本出来,算得陆雪生一整年的赊欠,足有二百多两。
玉容卿从怀中掏出银票付账,感叹道:“我这表哥正备科举,没想到喝酒比读书还下功夫。”
方圆几里都知道月娘的脾气,少有人敢赊欠,就陆雪生仗着自己是玉家的亲戚来作威作福。玉容卿不能放任不理,便同月娘到一边说了几句。
听罢,月娘将信将疑,“真管用?”
玉容卿自信道:“你只管说是我让你送的,他一定不敢再来白吃白喝。”
将此事安排妥当,玉容卿陪着李沅回去休息,月娘还送了她一壶桃花酿作答谢。
看他们走远,躲在后堂的小二冒出头来,走到月娘身边小声说:“老板娘,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月娘将钱收好,不甚在意,“你说便是。”
小二哆哆嗦嗦,压低了声音,“我刚才亲眼看到,那公子是故意刷了酒杯,然后捡了一块碎片放手里狠握了一下,才流的血。”
“你是说,那李公子故意把自己弄伤?”
小二点点头。
听罢,月娘心底发寒,叫小二把此事烂在肚子里,打发他去收拾桌子。
她回想起三人进酒坊的时候,那位公子或是低眉垂眸或是抬眸凝视,视线就没从玉容卿身上离开过。莫不是看到陆雪生拉着人要走,为了留住玉容卿才出此下策,宁肯自伤也不许人走。
那公子看着温文尔雅,怎有如此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