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眼前清晰地浮现了那天晚上,裴琅眼底闪过的不忍,真实得就像在看影片回放。
她起初以为那情绪是施舍给微不足道的自己的,后来才发现,裴琅是不忍因保她一人安危,牺牲那一家三十一口性命。
宫中婢女都是十二三岁进选,待年岁大了后,如果不是被提拔去伺候贵人,都能拿了份牌出宫去嫁人,城中便时兴有人家送女儿进宫去。
宋锦拿着一块不属于她的份牌,充当了某个一等宫女,间接杀死了它代表身份背后的那么多人,十皇子残暴无情的连坐式寻仇没留下漏网之鱼。
如果是黑化之前的苏梦锦,素来悲天悯人,肯定看不惯这等行为,此刻就该哭着喊着给裴倾一巴掌,嘴里说完了仁义道德,还要说,你好狠的心,那可是老幼妇孺在内的三十一个人,为了戏弄我,就能放任他们死去么。
宋锦就平静多了,因为她没什么能怪裴倾的,那也不是纯粹的戏弄。
如果她指责裴倾用她的安危去换一户人家性命,说明宋锦那日该死,而她不是圣人,她也想多活两天。
少了那一户人家惨死的血案,朝中失去了弹劾十皇子的理由,因他贪污赈灾银钱而受难的灾民,更有成千上万。
两个以多换少的局面,一方是三十一个人的性命换上万灾民的性命,一方是三十一个人的性命换宋锦一人生还。
她怎么辩,都会被自己的观点打倒,因为裴倾给她下了个死循环的陷阱。
说到头来,还是因为她听闻裴琅病重,方寸大失,自行说出了药方。
裴倾这下既能解决皇帝的暗算,又能趁机打压十皇子,顺带卖了裴琅一个人情,还赤裸裸打击了宋锦,她所爱慕的“圣人”不过笑话一桩。
把宋锦换到了那个最无能无力又卑微的位置,眼睁睁看着权力摩擦险些将自己碾死。
“王爷,裴……世子知道十皇子贪下了那些官银么?”
宋锦不死心,抓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如果裴琅知道裴倾的所作所为是在挽救万千灾民……
“谋回赈灾银钱这么重要的事,我真要说裴琅不知我弹劾老十的缘由,想来你也不会信我,况且他整月都在彻查粮草案,那不如,你自己当面去问他。”
宋锦颓然地垂下了头。
是啊,裴琅从未真正看透过裴倾,只觉得他行为举止诡异,这次借机惹十皇子生事,裴琅应当认为,裴倾是为了转移皇帝疑心他篡位的注意力。
”事到如今,你对世子的情分依旧不变么?”
聊了半天,入夜时的温度又低了些,宋锦还敞着衣衫,这时打了个寒噤,裴倾便十分体贴,不仅将她搂在怀中,还取过屋内的毛毯仔细裹好,把温柔和善的样子发挥到了极致。
戏瘾又犯了。
“王爷,你有没有被人喜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