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那晚扬州旧宅“美梦”,等尔玉身份暴露后,他回过味来,就是真人实境,而非梦境虚幻。
至于为什么大晚上的,她会在主屋府上,恐怕是随江州司闲逛凑趣的。
而江州司,十有八九,是趁夜闯人祠堂,探查异样。
夜闯民宅之事都能做出,蹲屋顶听墙角的事儿没准也做过。
宣珏胸有成竹惯了,但还是摸不准这位师姐,有没有暗中踩到哪条因果线。
尔玉能循线往上,戳破他的试探布局。
思至此处,宣珏焦躁起来,没忍住从袖底伸手,再一次捏住谢重姒指尖。
谢重姒一惊。修长指节温如暖玉,紧紧攥住她。挣也挣不开。
宣珏索性插嘴道:“江师姐,你可是漓江各处,都有排查?”
反正都是要说,不如他来引导。
第93章 担忧(有增补) 殿下是在忧心我么(……
漓江西靠梁国, 东临百越,长缓地带矿藏遍地,像千疮百孔的锦袍, 盖在大齐的最尽头。
江州司从东穿过, 定要过诸族,果然听她说道:“西北以上,沿途的裴、钱、谷等家,我都拜访了一遭。他们唱一出大难临头,我就演一出趁虚而入咯。这群氏族内里太腐乱了,小阿姒, 你见过老丈人贪污受贿,东窗事发, 将儿媳赠人求平安的吗?儿子还蒙在鼓里, 以为妻子病死离世了呢。”
她缓缓阖上田姜不瞑目的眼, “所以,我没忍住,多待了会。”
宣珏:“小姓氏族么?”
他心知肚明会是这种结果。
山河坍塌,遭殃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和百姓。
所以谢策道将脏烂棘手的活甩来时, 他思忖很久,才决定这样下刀出手。
“嗯。”江州司点头,“秦氏大姓, 一时半会散不了架, 这些小氏族却不一样。依附大树苟延残喘, 必将先树干一步枯萎死去。他们遇到的民怨反噬,也首当其冲。现今成不了什么气候啦,但前几个月,我刚到的时候, 很闹腾。”
江州司顿了顿:“就拿裴家打比方吧。我趁夜摸黑去灵堂转悠时,他家正在出丧。主家靠漓江刺史撑着,他那三个儿子嚎得震天动地响,嚎完后筹划怎么分矿划财,最后意见不合,大打出手。我蹲屋顶上看完全程。”
宣珏:“……”
江州司这运气甚绝。
还真给她撞见了裴久——好在这位帮秦家做了不少腌臜事,酿就成千上百冤魂的刺史大人,也在棺椁里躺着,说不出真相。
宣珏只想尽快引她跳过这一段,谢重姒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裴久?”
宣珏心头一跳。
从田姜住所出来后,谢重姒脸色就没缓和过。她咬了咬后牙槽,冷声道:“裴久,为官八年,手下矿难七百余起,他只上报三十四次,两年赈灾银两吞没过半,闹得蝗灾时出现过人吃人的骇景。师姐,他竟然安稳地入殓下葬了?”
更何况,离玉身上刀伤,还是因他而起。
“啊没有。”江州司见她不快,如实说道,“下葬那天,走到半路,棺材就被百姓砸了。尸体滚落下来,在泥水里翻腾了好几圈。”
谢重姒这才没再说什么。
宣珏接过话来:“民怨所致,死不得安——理所当然罢了。江师姐,裴家往后呢?在这期间,你未曾被波及吧?”
江州司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安危。裴家往后嘛……”
基本就是树倒猕猴散了。
她见师妹很在意裴久,说完其余家族后,又回过头来插了句嘴:“听说裴久是误伤朝廷官员,被反刺而亡的。太过具体我也没……”
“打听”还没说出口,一旁金繁一哂:“师姐,那位朝廷官员,就在你面前。这段事儿他门清,之后让他给小师妹讲就行,你快点说你的事儿!”
宣珏无奈地迎上金繁扫来目光,道:“已事无巨细告知殿下了。”
这倒在江州司意料之外,她道:“行。”
然后轻声道:“最后,到了秦家。秦氏自十代以上,皆供奉偶人。每代一人,取八字相阴者。到我这一代,不知为何选了我。师父说我并不是八字阴,而是半阴半阳——也不知他凭空怎么捏算出来的。”
“八字相阴?等等。”谢重姒的确记得江州司说过,她是因八字不合而被弃的半成品,恍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八字相阴,阴……”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秦云杉,但又不确定她八字。昔日宫妃册录,谢重姒翻阅过,但时隔几年,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让我想一下。”谢重姒说道,“……莲嫔昔日宫殿,在东南侧,天监司的说法是主阴过盛,要用阳气相庇……”
谢重姒眉心跳了跳:“她八字全阴!”
不止是谢重姒,在场诸人,心里尽皆一跳。
本是八字相阴者,能作为偶人备选,江州司分明不是,却被选上,秦云杉当年是,却顺遂活到如今。
无论如何,秦云杉绝对有可能知晓内幕——毕竟此事与她密不可分。
谢重姒当机立断:“师姐,现在就和我入宫。”
“殿下。”宣珏却唤住她,“秦氏在冷宫吧?秦家暗线不少,势力仍在,能在你眼皮子底下送信出宫,就可见一斑。依我之见,先查冷宫附近是否有机关危险,再通过田姜老夫人那边,循序往上,拔出暗线。”
他看向江州司:“要是不急这一时,还是稳妥为上。”
江州司十几年都挨过来了,自然不急这一时:“我没问题。”
谢重姒见状依她,马不停蹄地安排部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