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顾不上衣带解了、前门大开,退成了道残影,好悬躲过那枚能要他命的杀刃。然后又暴怒起来,甚至压住了疼痛,他狠狠扼住谢重姒的手腕,几乎要折断这不堪一折的腕骨,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喝道:“找死!!”
“两只……”谢重姒呼吸不过来了,只能无声地唇语。
什么两只?
突然,秦晋脖颈一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滋啦作响,像是泄了气的皮筏——等看到烂絮中的血迹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血,是他脖子被割开大口的血。
两只是指……谢重姒有两只手。一只被扼住了,还有另一只呢。
秦晋本就瘦削,那张脸长得嶙峋多磨难,临死前更是犹如索命恶鬼。
这是她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
等伏在她身上的人,终于僵硬不动了,谢重姒才费劲地将手腕扯出。手骨生疼,怕是断了。
她踉跄地推开秦晋下床,好在外头人以为她只是挣扎不从,秦晋才发狠怒吼,没料想一个大男人,会折在她这身无寸铁的小丫头身上。
没人察觉异样上前。
谢重姒拿着仅剩的一枚刀片,单手割着叶竹身上绳索。
叶竹还没醒,软泥般摇晃,谢重姒使不上力,手都快磨出血,绳子才割了一半。
还差点……
她至少有小半个时辰,应该能摇醒叶竹,再做准备。
忽然,门外有脚步快走,然后房门被猛地推开。秦风喊道:“晋儿,别磨蹭了,有人来了!你快收拾……”
不远处隐约有马啸啼声,兵戈铿锵。深夜里,至少有两支军队,在靠近这座孤院。
“晋儿?!”秦风这才注意到房中情形,快步走了过去,看清倒在血泊中的秦晋,眼眶瞬间就红了,“晋儿!你、你——”
这两声“你”是对着谢重姒说的。
谢重姒暗道不好,在心里把戚文澜臭骂一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早已四肢乏力,根本躲不开秦风的狠狠一扯,就被揪住头发拖了出去。
秦风是发了狠劲,谢重姒只感觉她肉身碾过粗糙不平的泥土地,破旧腐烂的高门槛,又重重摔在地上,再被人掐着脖子挡在胸前。
嘴角被磕碰得当场出了血沫,谢重姒和着血咽下,勉强抬头,这才发现,四周已被包围环住。
层层军队,密不透风,破门不堪猛击,被敲碎了,甚至连低矮不平的围墙,也在士兵们的撞击下,坍塌成片。
为首将领是羽林卫统领,他下马,谨慎地踏入院中,想要交涉:“秦风!酿下大错前,收手还来得及!否则——”
他看清挡在秦风身前奄奄一息的少女,瞳孔猛缩。他就说戚家那死活看不起羽林卫的兵少爷,怎么求助起他来了,感情被劫的是宫里头的这位!
这万一有差错,他项上人头还不得跟着丢!
秦风冷笑,手上力道愈发缩紧:“酿下大错?大错早就酿成了,现在老子管他三七二十一,你们这群人也都跟着吃挂落吧!”
七月的夜风如水,亲吻上谢重姒愈发沉重的眼皮。
她呼吸不过来了,也开始听不清嗡然的话语声,费劲地往前看了眼,能看到焦躁狂怒的戚文澜。
她缓缓闭上了眼。
这时,侧方传来“嗖”的一声箭鸣。破空的长箭,从死角射进秦风扼住谢重姒脖颈的右手手臂。
秦风吃痛,半跪在地。又是一箭钉入他右腿,失去平衡的秦风,栽倒在地。
谢重姒也软软倒在冰冷的台阶上。
第三箭过分精细,竟然好巧不巧地插在秦风右手,将他楔入地面。随之而来的,还有第四支、第五支……秦风都快觉得自己变成了个行走的筛子,那箭雨还未停止。
最后还是戚文澜抱住谢重姒吼,意识到不对劲,朝那边立在桅樯上的宣珏一吼:“停手!离玉!留他一命,要审!”
宣珏已拉弓成满月,指尖正待放开,被他吼回了,冷冷地收弓,跳下高墙,朝这边走来。
“你怎么了你,制住人不就行了?一箭就够了!”戚文澜还未反应过来,怀中一空,“宣离玉!”
宣珏也不答话,将外衫脱下,罩住怀中的人,径直走向院外马前。又想到什么,对羽林卫统领道:“劳烦多派几个人,和我一起送殿下……去淮北王府。”
谢重姒必须休息整顿一下,才能回宫。否则这大半夜衣衫不整,满身淤青回去,她得被唾沫星淹死。
宣珏迁怒了办事拖泥带水,还拉谢重姒遭殃的戚文澜,没跟他打声招呼,就领着十来个羽林卫,往淮北王府赶去。
怀中人还在昏迷着。
很轻,温热,呼吸浅薄得仿佛下刻就会消失。宣珏试了她的脉,性命无忧,但多少伤了元气。
宣珏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
她被月打了层冷光,长睫盛满月色,唇色苍白,脆弱极了。哪怕在昏迷中,也下意识地一颤,不知是冷,还是怕,往他怀里缩了缩。
第20章 审问 秦风,宣公子有话问你
有那么一瞬,宣珏还以为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们刚成婚,琴瑟和鸣,腐烂的还埋在地底,没暴露阳光下。
一道出游时,谢重姒会骑马,但总是赖在他怀里不想动弹。他笑着说会累坏马的,她就“哎呀”道:“我哪有那么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