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沙沙这家客栈盖在背街,门脸又小,每次勇者大会,都是海底城唯一住不满的店。
今年有人告诉安沙沙,不知怎地来了很多陆地上的人参加勇者大会,人比往年都多,她的店生意一定比往年好。
安沙沙笑呵呵的听完,却并没往心里去,反正房间住不满,总比平日生意要好,能多赚金豆子,她已然知足。
再说陆上生活的人,她德高望重的爷爷奶奶都没见过活得,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机缘。
所以今日还是早早关了店门,上床歇息。
谁料,今年偏偏碰见几位晚到的陆上客人,转来转去,转到了自己门上,她只好睡眼惺忪的起了床,下楼去招待。
“几位客官,本店空房还多,上房,普通单间,通铺都有,任君选择。”安沙沙打着哈欠介绍,乌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看向乐远行他们。
唔,陆上的人除了多了两条腿,好像和鲛人并无不同。
莫含情潇洒的走上前,斜倚在安沙沙面前,气定闲的问道:“是我来住店。”
他丢了钱袋,又不想和问天派将就,所以准备无耻的刷脸。
安沙沙一个哈欠卡在嘴边,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问道:“哈?你是谁?”
傅如松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莫含情脖颈一红,生硬的调整了一下站姿,低沉道:“莫含情,乾坤派掌门正是在下。”
安沙沙没有反应。
莫含情一脸愠色:“乾坤派,乾坤派你不知道?”
安沙沙拢拢披肩,赔笑道:“大哥,你到底想说啥?”
海底城的居民避世而居,几乎都没上过岸,每年勇者大会也都是海底生活的人来参加,很少见到外人,更无从谈起了解外面的世界,所以安沙沙不知道乾坤派,更不知道莫含情。
莫含情还想摆派头,沈忆然已经拉着安沙沙开好了房间,两间单间,一间通铺。
莫含情见状,赶紧道:“我和乐掌门住一间。”
乐远行面不改色:“忆然,我也睡通铺,退掉一间。”
莫含情:……
为了有个睡觉的地方,莫含情放下架子,厚着脸皮,跟着问天派去了那间通铺房。
一进门,莫含情见屋里横着一方海底淤泥搭起的方塌,极其朴实朴素,上面铺着的被子倒是干净软和。
房子里还有珊瑚垒成的一张大餐桌,几个龟壳坐的凳子,简陋简单,但很实用。
窗帘则是大片的海带,遮光效果一绝,一丝月光也休想透过。
莫含情挑挑剔剔,一会说这是乡下,一会说安沙沙没见识,一直不肯洗漱,也不落座。
乐远行无语,只得随他吐槽,自己洗刷干净,寻了个枕头,靠着窗户躺下。
莫含情想要凑在他身边,被徐新贺一拽,晚了半步。
还欲上前,又被杜南秋一挡。
他想动手,又怕自己一个人斗不过徐新恨和乐远行二人,最后反而被人家赶出去,只好郁闷的去睡另外一边,贴着友好的甘九游。
他自出生以来,今天算得上最憋屈,挫折最多的一日了。
徐新恨自然又占了乐远行身侧的位置,门派上下见怪不怪,根本没人在意。
唯有乐远行心中七上八下,睡不着,又不敢睁眼,只能闭眼假寐。
为了将徐新恨赶出脑海,他转而想到第一个幻境。
其实他在天庭的时候,一度认为自己的教育很成功,毕竟小天帝修为不错,也很勤奋。
别的小仙官在这个年纪,都爱玩乐,小天帝却不喜欢那些,闲下来也是读书修炼。
可是后来,小天帝和他唱反调的时候越来越多,有些事,可以说是莫名其奥妙。
比如,他体恤小徒儿辛苦,说以后每逢朝会之日,修炼时间便减半,小天帝非不干,说他这是藏私。
他懒得解释,一有朝会,下朝后,他东游西逛,干脆晚一个时辰现身。
再比如,云霄殿前开了一块花圃,百花仙子来问要种些什么花,他不甚在意,说说随便什么花都行。
恰好让小天帝听见,面色不善的跨进门,非说他对云霄殿不上心,心里没有他这个陛下。
乐远行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将小天帝教育一顿,说他这是拘泥外物。
小天帝扭头就走,三天没有和他说话。
当局者迷,经历了幻境,他现在想想,是自己管的太多了,管的太宽了,活生生给徒弟逼出了逆反之心。
他说东,徒弟就要去西,不问对错,就是想和他对着干。
他自己也是,徒弟已经是天界之主,不放软态度也就罢了,居然还拿着帝师的架子,这就有些可笑了。
难怪苍梧的挑拨能成,小天帝会对自己那么冷淡。
乐远行想,趁着小天帝对他还有几分尊敬,确实该放手了。
否则,真有可能落得个幻境里的下场。
放手,卸下数万年的职责,他肩头一轻,也若有所失。
再不好的习惯,再不情愿的习惯,毕竟是习惯,骤然没了,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