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含情静默片刻,不怒反笑,他笑嘻嘻的坐回位置,道:“好啊,有人替他还钱,我自然求之不得,傅掌门,我什么时候去拿金豆子?”
傅岁寒道:“随时。”
莫含情拍拍手,笑的更开心,“是个爽快人。”
晚饭后,莫含情又没了影儿,玉叔拽走了傅如松,傅岁寒便安排了位年轻的弟子带乐远行师徒去温泉泡泡。
出了门,走了一阵,杜南秋忽然说要打坐,对温泉冷泉的没兴趣,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忆然望着杜南秋背影,浅笑道:“大师兄嘴硬心软,其实他是怕师叔没人照看。”
徐新恨道:“他俩不是天天吵架?”
沈忆然:“再怎么吵也是同门师叔侄,哪有隔夜仇。”
徐新恨一脸怀疑,乐远行笑道:“有孝心,有孝心。”
徐新恨不知想到什么,忖了片刻,转而对沈忆然说道:“二师兄,你不是刚才就困了,不如你也回去休息休息?”
沈忆然茫然,“我困了吗?”对上徐新恨淡漠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是十分紧张,他话锋一转,立刻变成:“我困了!师父,你和小师弟去泡吧。”不待乐远行首肯,便一溜烟跑了。
带路的弟子一路沉默,看样子郁郁寡欢,此刻见又少一人,有些不解道:“那处温泉是长春派灵气最足的地方,等闲人是去不得的,且掌门又特意下令今天不许旁人进去,只给问天派享用,这样好的机会,怎么非要回去睡觉?”
“二师兄是困了。”徐新恨瞟他师父一眼,心虚的解释道。
一想到师父要和一众师兄弟泡温泉,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泡澡自然是要脱衣服,大家还要像一锅水饺似的挤在一起,白肚皮对着后脊梁,要多坦诚就有多坦诚。
虽说大家都是男子,又是师徒,一起泡泡也无妨,可他一想到乐远行和旁人挤在一个池子里,你替我搓背,我给你挠痒痒,心里就别扭。
还好大师兄有事,二师兄被自己吓跑,一会温泉里只有他们师徒两个,想想又有些期待。
乐远行没注意到小徒弟眼中变幻莫测的光彩,他见带路的弟子面色沉郁,又说起温泉一事,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带着帮徒弟鸠占鹊巢,于是和蔼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
带路的弟子垂首答道:“弟子司马巡。”
乐远行问道:“司马巡,你想泡温泉吗?”
司马巡摇摇头,盯着脚面,硬邦邦道:“不想。”
乐远行:“那你是觉得我们不该去温泉?”
司马巡依旧摇头。
徐新恨道:“你一路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不情不愿。”
司马巡没有解释,只是指了指前方,道:“乐掌门,温泉就在前面,那边自有下人指引,弟子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乐远行点点头,司马巡便垂着头离开了,他背影落寞却坚定,手上提着的那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烛火透过灯笼纸,印在皑皑白雪上,像血一样红,像影一样诡秘,阴森瘆人。
乐远行打着哈欠,带着小徒弟继续往前走。
长春派做事一向讲究,雪山之中的温泉,传说中的宝地,自然要大费心思建设一番,据说营造了亭台楼阁,布置了假山流水,十分精巧雅致,不过夜太黑,乐远行又困,看的并不真切,他唯一体会到的是此路漫长,很有天庭云霄殿前四万级台阶的意趣。
他们先是过了一道牌坊,又进了一扇门,接着由一名采奕奕的小丫头领着穿堂过室,走了不知多久,还没见到传说中的温泉。
小丫头热情好客,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长春派历史扯到门中八卦,从傅家四姐弟,说到弟子下人,终于在乐远行和徐新恨出言打断前,男子专用的温泉出现在二人面前。
小丫头打起帘子,温泉池上缭绕的白雾便逃也似的飘散过来。
白雾掠过镜面似的池水,穿梭过交错的鹅卵石,滑过光可照人的青石板地,飘过池边的凉亭,凉亭边挂着银铃的石塔,石塔旁挨着院墙的矮松、小花,最终围绕在乐远行身边。
良辰美景,幽寂无声,乐远行也渐渐松弛下来。
身侧徐新贺却指着那塔,好问道:“为什么有座塔?”
小丫头对徐新恨颇有好感,笑着答道:“听老人说长春派还没建立,就有这座塔,一直立在温泉旁说不清多久的历史了,大概也沾了灵气,历任掌门就没想过要将它移走。再说了,不过是个塔,没有眼睛,不影响大家泡温泉。”
那塔似乎知道在说自己,无风,银铃却叮咚作响,乐远行这才发现这些银铃不是一个个挂在檐角,而是用一根银线穿在一处,像根项链似的挂在屋檐上。
小丫头还在絮叨:“以前司马大哥在这儿的时候,他常去扫那塔上的雪送给诺儿姐姐。诺儿姐姐喜欢泡茶,便用化了雪水给我们泡茶,只可惜这几日,哎......二人闹了矛盾,诺儿姐姐整日以泪洗面,很是可怜。”
“诺儿,司马大哥?”乐远行脑中浮现出今天见过的婢女和方才那位领路的弟子。
小丫头将小食酒壶、换洗衣物放在温泉池侧,一边整理,一边叹息道:“师父见过他们?是不是很般配的一对?可惜也不知怎么了,最近竟是谁也不搭理谁。都说情深不寿,看来竟然是真的。”
乐远行忽地想起傅明轩看诺儿的眼,总觉得这一对男女交恶,和那小恶霸脱不开干系。
正沉思,那小丫头抬起头,滴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意味不明说道:“我在前院,离这里很远,绝不会听到这里的动静,二位还请自便。”说罢,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