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迟灵机一动：“把手机举起来。”然后就着宁闲起拍他的姿势反拍了回去。

“我这表情好愣。”宁闲起看到他发来的照片，不满地嘟哝。

其实哪里是愣呢，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面对着喜欢的人的表情罢了。

幸好今天的妆实在太浓，化妆师甚至为了配合他的白发造型给他粘了一层白色的假睫毛，重重地搭在眼皮上，弱化了那一点贪念。

“这样才自然啊。你不发我来发……哎对，要不你发我那张，我发你这张。”商迟眼珠子转了转，颇是得意，高高兴兴地开始选滤镜。

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营业啊。

宁闲起叹了口气，赶在商迟实施他的计划前迅速地拍了张自拍发了出去。

“你干嘛呀！”收到微博提示的商迟不满地问，忽然又乐了，“哎你照片里的我看起来还不错啊，我也拍张带你的。”

宁闲起一惊，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的自拍照——是他的大头没错，但镜子的一角，确实有正对着手机嘻嘻哈哈一脸坏笑的商迟。

商迟很快发了张同款自拍，只是他那张里的宁闲起的表情有些严肃而已。

导演又喊他们过去补拍了几个怼脸大特写，这次的要求就更千百怪了，什么要求商迟摆出“睥睨天下”的霸气、“英雄末路”的悲壮，要宁闲起摆出“悲天悯人”的圣洁和“无能为力”的落寞，一边拍还一边指指点点。

“就，没有剧情，愣悲壮？”商迟也是上过表演课的，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演技派们常常被表扬的“三秒哭戏”其实都是读透了剧本，对角色产生了共鸣，才能在想象剧情的时候一下子哭了出来，上综艺展示这种技能的到时候多半也是靠回忆悲情角色感染自己的……要是谁在生活里没个前因后果的就说哭就哭，那可不叫演技好，那叫有病。

但他想到宁闲起的“圣洁”，和他那一瞬间尴尬出震惊表情包的样子，还是一下子平衡了不少。

虽然知道游戏公司的导演不会多专业，但是直接用对建模师的要求来对真人进行指导，也确实挺了不起。

他俩又都好强，不想给别人留下“爱豆果然不行”的印象，面对着面给各自的角色设计了人设和经历，以方便代入。

商迟到底更专业些：“只想这些大方向是不够的，你要想更快地融入进角色去，最好给他增加一点你自己的细节，比如根据他的性格，猜测他会不会有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癖好，拍摄的时候不用表现出来，但在你的心里，这个角色也许是个吃货，也许其实有点脸盲……你自己构想的这个人物越具体越丰满，你就越像他，到最后，你爱他爱的人，你想他想的事，那时候就不用这么辛苦老师指导我们摆表情了，你摆的每个表情都是他。”

宁闲起愣愣地看着他。

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一个十四五岁就会关注学校啦啦队里哪个女生更好看、替腿最长的那个妹子惋惜没评上校花的小直男，就算再怎么珍惜朋友，又怎么会为了所谓的排名，来谈这种莫名其妙的恋爱呢？

他为了更好的营业，像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的编剧，置身事外，给自己和宁闲起设计了怎样的人设？添加了哪些细节？然后他又是怎样地融入进了自己写好的剧本，不断地完善，演到自己都信了的？

宁闲起脑子一团乱，竭尽全力地回忆他们重逢以来的种种，想分清哪个是真正的商迟，可是根本一团乱麻。

他想，至少一个北京出生、伦敦长大的男孩儿，不会觉得鸡蛋羹该是甜的吧。

“商迟，”他艰难地开口，“我觉得我找到感觉了，我先去拍完，然后下班以后我有话跟你说。”

他在镜头前完美地表现出了导演要求的“悲伤中带着些许怜悯”。

因为他理应为自己感到悲伤，可是没有，他更多地在可怜自己唯一的朋友。

他一直以为商迟虽然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却依旧乐观、开朗，还带着点恃宠而骄的小任性。

但万一，这个也是他演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