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丹青扭过头去,想起十剑剑主若在外有了夫婿,必须在生产之前离开夫家,回到太吾村,永远与丈夫断绝关系。当初方君仪从道域回来时,该是什么样的心境呢?如果自己不是焚炼剑主,或许真就选择嫁给慕容宁。可她偏偏是。正因她不想有朝一日离开慕容宁,所以只想成为慕容宁的朋友。
她又想到萧政谦。萧政谦导致她的姨妈、两个表姐、还有母亲身亡,但她一点都不恨他。因她小时候,和萧政谦关系很好,所以她明白萧政谦的想法。萧政谦始终认为,以太吾十剑中任意一名剑主的实力,皆能保家卫国、济世安民,再不济也能锄暴安良、成一方豪侠,做出一番成就。却一直闭守在术阵之内的一方天地中,过着自以为世外逍遥的生活。
慕容宁见晏丹青垂头沉思,就知道她又走了。
“丹青。”
慕容宁唤了一声,晏丹青终于回来。慕容宁道:“你若累了,先休息吧。”
晏丹青只道:“慕容宁。”
“嗯?”
“帮我送一封信,至江陵驿站。”
“为何事?”
“有一个小女孩离家出走了,我现在身负重伤,无法将她带回。只能将此事托付给其他人。”晏丹青说。
慕容宁点头:“好,待你能起身了,我让彤衣亲办此事。”
晏丹青挣扎着起身:“我现在就可以起身了。”
说着,她便要下床。慕容宁眸色一凛,一指便点了晏丹青的穴道。
“啊……”
晏丹青轻吟一声,又倒了下去。慕容宁接住她的身躯,将她半抱在怀里,慢慢扶她躺下。慕容宁说:“你的身体实在不宜妄动。丹青,你口述,我代笔吧。”
“……”晏丹青也未多想,便道,“也好。”
慕容宁坐到书桌前,展开纸,研好墨,拿起笔:“说吧。”
“信封上写:贤姊宁凤钗亲启。”
慕容宁写在信封上。
“方君仪吾姐:
“李青桐正在积极寻找颜秋冷的下落。我现今身负重伤,无法将她带回。江湖险恶,我怕李青桐遭人算计,遇到不测。切记,要让苏政绮或纪风萍负责这桩事项。”
晏丹青说完了。慕容宁说:“就这些?”
“嗯,就这些。”
慕容宁在书信末尾,加了“丹青”两字。将信装好封口之后,便即刻唤人送去江陵驿站。
……
天边响起雷声,过几个时辰便下起雨来。
太吾村的梅雨时节总是难熬。下雨前潮热无比,一下雨又寒得入髓。雨点像铜钱一样落下,方君仪开始觉得冷了。她燃起太吾村祠堂中的碳火,站在碳火边,渐渐觉得身上暖了些。
苏政绮淋了一身的雨,缓步走进祠堂。碳火劈啪作响,橙黄的火光映照着方君仪的脸,可她的脸还是白,惨白,毫无血色。
方君仪却问苏政绮:“小苏,你热吗?”
“我汇报完就走,你照顾好自己。”苏政绮从怀中揣出一封信,“我已将你的信交给颢天玄宿,这是他的回信。”
也不待方君仪接,苏政绮将信搁在了祠堂的香案上。
苏政绮接着说:“从前的四宗宗主尽皆身亡。四宗之中,星宗实力保存最为完好,而今宗主是颢天玄宿,丹阳侯、天雨如晴还活着;剑宗宗主是敖鹰;刀宗是笑残锋主事。至于阴阳学宗,临书玉笔已死,而今宗主是泰玥皇锦,檐前负笈升任辅士。”
“唉。”方君仪幽幽叹息,“人事全非了。”
“太吾村何尝不是?”
方君仪闻言默然,苏政绮转身便走了。方君仪叫住她,说:“辛苦你了。”
“无妨。”
苏政绮又要走,方君仪再喊:“小苏,你应该放下心结。太吾村没有连坐之法,萧政谦之事,与你无干。”
“方君仪。”苏政绮说,“你自幼被送去紫微星宗学习术法,太吾村中,几乎没有你的亲朋故交。你当然可以这样说。”
“我不过是以己度人而已。萧政谦确实是你的长兄,可你也因他失去了母……”
“他是我的长兄,血脉相连是事实。”苏政绮打断了她,依旧背着身,“你现下是族长,我等皆尊崇你。可就算你是族长,你也不能代替受害者去谅解。有资格原谅的,只有受害者的家属。”
一道闪电照耀了空旷的祠堂,接着,雷声轰隆隆作响。
“唉。”方君仪又是叹息。
苏政绮问:“我自小路回来时,怎么没看见青桐?她现在应该在习武。”
方君仪说:“她也离家出走了。”
苏政绮顿时皱眉。
方君仪说:“晏丹青本已寻得她的踪迹,但晏丹青现在受了重伤。”
苏政绮已显得很不悦。
“……她来一封信,说青桐武学今非昔比,务必要让你和纪风萍中的一个找寻她。”
苏政绮点点头:“我知道了。日落之前我会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