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惊讶干嘛，不希望我来看你吗？”

“那倒没有，我就是怕你这么频繁来看我，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很自由。”

方然在“现在”和“自由”这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之后，又轻声默念了几遍，像是在回味。

站在她面前的林语冰眉头微怔，方然不过说了寥寥几句话，但处处透露出不对劲。

林语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你说你很自由，具体是什么意思？”

“自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方然的话轻飘飘的，听起来不太真切。

“……你能不能再解释几句，我还是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这样啊，”方然绕着林语冰身边走了一圈后停住，忽然又发问，“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身上都没有监听的仪器了吗？”

林语冰茫然摇头。

“你凑近点，我告诉你为什么。”

林语冰又一次怔住，因为此时方然的语气里夹着狡黠，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似乎这是他值得炫耀的杰作，他的眼里出现了消失已久的光芒，但那光芒不是充满希望的曙光，却更像在半夜飘荡的鬼火。

不知何物正在他的心底燃烧，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

“因为，我总是想和特拉维随时随地来一发。”方然在话音落下的那秒往林语冰耳朵旁边吹了口气，后者被这突然的气息吓得抖了三抖。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林语冰后退的脚步，方然笑了起来，笑到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扭曲来形容，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嘴角和眼角被无形的线拉扯，却感觉不到疼痛。

男人的笑声在房间里突兀异常，林语冰被这笑声刺得心痛，她知道，方然并不是真的想笑，只是用笑来掩盖伤疤。

“如果真的难受，就哭吧，反正在这里也没有别人会知道。”她倒了杯水，放在男人面前。

方然看着那杯毫无波澜的水，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直直盯着林语冰的眼睛，“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你不是空手来的吗？”

方然一边摇头，一边解开了自己衣服最上面的三颗扣子。

林语冰后退了一个难以察觉的距离，她害怕看到方然身上的伤痕，如那天晚上一般，但是——没有伤痕，没有淤青，方然露出来的大片肌肤光滑而白净，除了，他的锁骨处有一个明显的字母“t”的刺青。

“这是……这是特拉维刺的？”

方然没有回答，只是把扣子缓缓扣上，他眼眸低垂，刚刚眼里异样的光芒此刻已消失殆尽。

“他们都说，我是祸水，我不要脸，主动勾引特拉维，明明是一个男人，却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

“说我在这里待久了，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就算了，连尊严也不要了。”

林语冰倒吸几口凉气，她第一次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意识到，方然除了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有精上的巨大压力，而这压力，偏偏就来自于身边的同伴。

方然之所以来这里，大概也是为了避开别人，或者只是单纯想找个地方倾诉。

“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出去，不过是为了把这里毁掉，我不相信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我还有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做。”

“我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能放过他们。”

“每天夜晚，当我闭上眼睛，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这些话，让我不得安眠……我觉得我可大概是要疯了，但我不能疯。”

有液体滴在林语冰的手背上，她低下头，发觉是自己的眼泪。

“呵，”方然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为我哭，我自己哭不出来，但你可以替我哭出来。”

方然平静的话语在林语冰心里掀起更大的波浪。

她忽然忆起很多过去的事情，忆起方然总是平静温和的眼，忆起洁涵不论何时面对她时，脸上都挂着微笑。

如果当时的她能再仔细看看，便会发现，平静笑容之下，皆是苦痛。

方然静静等着林语冰哭完，用手背把泪撇去，“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要肿成核桃了。”

“……”林语冰抽噎的频率明显降了下来，算是对他的回应。

“我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什么？”

“你会永远追随我，对不对？”

“……”林语冰直接愣住，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这上面了？所以那天盛天明的问题也是方然的意思？

林语冰看着方然，此时的他又恢复了之前平静可靠的学长形象。

“……对，我是这么想的，我会一直追随你。”林语冰十分疑惑，但还是肯定点头。

“那这样，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