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伦敦近郊。
爱德华先生提着那个伴随自己多年的手提箱,从饭店中走了出来。他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像这般情在他这个年纪的人脸上已经很难看到了。
当然,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如此兴奋,必然事出有因。
而那“因”,便在爱德华的手提箱中。那里面可是价值几千万万的合同,虽然在真正的有钱人眼中也许并不算多大的数目,但对于这间只有十几人的小厂方来说绝对是可以赚的盆满钵满的一桩生意。
爱德华,原名罗昌,二十年前移居英国的皮革商人。
在陌生人眼中,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哪怕是在对于亚洲人有着固执成见的欧美地区,罗昌也依靠着自己稳重的性格和毒辣地眼光赢得了应有地尊重。
在熟人眼中,他是个赌徒;虽说罗昌对于风险的把控是大师级的,但只要利益足够,他还是会悍然接下一些危险的赌局。稳中带狠是罗昌的做事风格,也是他生意做大的成功之道。
而只有他真正的近人才晓得,这位老绅士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曾经东南地区有名的山大王,有数百年修为的黑色大蟒——蛇王罗昌。这个戳号蒙尘已久,但却在今晚重新被挖了出来。
“...”
一上车,罗昌便屏住了呼吸,然后举起双手道。
“你想要什么?”
毕竟曾经也是道上混的,他当然不会开口去问埋伏在后座上的人到底是谁,而是直截了当地去表现自己愿意支付赎金,破财免灾。
哪怕后面的人只不过是伦敦郊外的小混混,罗昌也不打算用妖术去化险为夷;混迹人世多年,他一向小心谨慎,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今天这抢劫的家伙,看上去似乎不是一般人。
“罗老板,别这么紧张啊,我就是来跟您叙叙旧。”
在这近代最后四个山大王中,罗昌虽然修为算高的,但却以那满脑子的阴谋诡计见长;他十分善于权衡利弊,赶在天平倾倒之前站上更有优势的那一边,在人界也有庞大复杂地关系网,也正因此他才成为了四个山大王中唯一一个能够逃出来,并且把生意做大的人。
“叙旧?哼哼、不知好汉是在哪里与罗某相识?我的故人很多,有在伦敦的,有在阿姆斯特丹的,也有...”
“也有在吞云山的?”
闻言,罗昌举着的双手一颤,眼中的惊讶色一闪,而后很快便收敛了起来。
“哦...?这么说来,你可是杨老弟的手下?”
“没有没有,我与杨寨主算不得认识,但在当年吞云山聚义时,也曾借着那个档口给您敬过酒。”
“哦、啊!原来如此,原来是你啊!我就说那头白发有些眼熟,你就是黄老板手下最被信任的那个年轻人吧。左言,左言对不对?”
罗昌的眼中的色从浑浊变为清澈,然后恍然大悟地张着嘴答道。而坐在后座的左言却依旧不苟言笑,冷冷地说到。
“罗老板,何必如此。你在刚才从后视镜里看见我时,就已经认出来了吧。哼哼、想来也是荣幸,我不过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妖,居然能在您这样的大人物脑海中留有印象。”
“说什么大人物,真是言过了。我现在就是个做生意的,不问江湖事已经很多年,只不过是个市井小民而已。”
咔——
打开打火机,点起一根烟。
左言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口,然后看着后视镜中罗昌那不悲不喜的色,然后哈哈大笑。
“罗老板好洒脱,一句‘不问江湖事’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但当年四个大寨互为壁垒,您这一走去伦敦做生意了,可让其他地方的兄弟们喝了一壶啊。”
“左言啊...我知道你现在仍旧对黄老板的事情耿耿于怀,但人不与天斗不与鬼斗,我当年逃出来也不过是为山上的兄弟们谋一条退路而已,你要理解我啊!”
“理解,当然理解。罗老板您高瞻远瞩,早早就料到了大势无法阻拦,这眼光真让我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年要是没跟黄老板跟了您,那现在也得蛮发达了吧。”
一听这话,罗昌心中一喜。
他既然确定后座的左言是来求财的,那么自己便给他一些。长舒一口气,这个旅居英国多年的老绅士开口道。
“左言,你看看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黄老板视你如己出,我又是黄老板的结拜兄弟;更何况当年我们出逃虽然是迫于情势,但也的确有所愧疚。如果有什么金钱方面的问题,我来帮你解决!”
这时,夜晚的伦敦下起了小雨,这座雾都也再次笼上了一层阴冷的气息。
左言吐出一口烟雾,看了看已经找不见在哪的月亮,然后干笑一声开口道。
“罗老板误会了,我虽然有困难,但却不是因为钱。”
“哦?那是...”
“您就别装了,依照您的性格,虽然人在伦敦,但家乡的事情恐怕随时都有关注着吧。黄老板他当年信了那群道士的鬼话,选择了妥协,而这么多年后却又横死街头。罗老板,清算的时候到了!”
这回,罗昌不言语了。
他何其聪明,早就有过这份担忧,所以才不远万里来到这异国他乡做生意;其中的根本缘由,就是他虽然在人界吃得开,却才更了解其中的规则,人与妖的猜忌永远不会消除,真正的和解也永远是遥不可及地目标。
而人在伦敦的他,也在黄震尸体被发现的第一天便得到了消息,那之后就惶惶不可终日。今天若非来的是左言,他都以为是上面真的派人来清算了。
可惜,越是明白人便越喜欢说胡话。绕了这么一大圈,他又建议到。
“那么,我为你先提供一个住处?我在这伦敦倒也有几处房产,我选个秘而不发的地方把你先安置下来,等着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
“罗老板,以前道上的人都说你为人阴狠,今日一见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宅心仁厚的老前辈,左言我真是感激零涕、无以言谢。”
然而,就在罗昌刚打算松一口气时,左言的表情又让他提起了那根弦。
“但是,罗老板。我躲在您这,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那群道士万一漂洋过海追查过来,又该如何?”
“不至于吧,那群人还会真的赶尽杀绝...?”
此时,罗昌的确有些后怕。
他开始后悔刚才满口答应收留左言,会引来祸端。而这时,后座上的左言又突然开口,递来了一个枕头。
“罗老板,我这里有一个可以一劳永逸的法子,但需要您的帮助。”
“说说看。”
“当年我们妖怪就是吃了那些牛鼻子的糖衣炮弹,先从内部土崩瓦解安于享乐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而今必须团结起来,才有可能挣得一个安身之所。”
“团结...团结...嗯,这团结倒是个法子,但又何其容易。我们当年四个大王,各有各的办法,但却还是没能聚拢人心。”
“罗老板说的对,但这团结的办法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你看、单单是死了一个黄震,就让历下城这个被叛徒统治的地方风雨飘摇,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啊。”
此刻,罗昌的眼已经凌厉了起来。
他将手缓缓放下,一边与左言周旋一边悄悄地打开自己的手提箱。
“那么,左言老弟,你的意思是...?”
“请借人头一用!”
轰——
一声炸响,罗昌的轿车便被笼罩在了火光中,而他本人则通过自己的独家秘法脱身在外。
正了正礼帽,看着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着的那个身影,他低喃一声,然后摆开架势。
“不错啊后生,那当量的爆炸都顶得住,看来当年黄老板这么看中你并非毫无理由。”
而另一边,左言则抖了抖身上的灰,将车门像易拉罐一样掰开,一步步走出来说到。
“炸弹?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正经商人’么?”
“哼、我得知黄震的死讯后就猜到,最近必有变故,没想到还真的来了。小子,但你找错了对手!”
“真的么?罗老板,我...”
话音未落,旁边的灌木丛中便窜出数十个穿着特警装备的壮年男子,他们毫不犹豫地扣动手中轻机枪的扳机,密集的火力网瞬间覆盖了左言的身体。
并非人人都像断水和尚那般金刚不坏,还是怕子弹的肉体凡胎。而罗昌又是以狡诈多疑著称,早就训练了一群专门对付妖怪的手下,怕的就是有一天仇家找上门来。
“恬噪!”
虽然左躲右闪,但左言的身上还是出现了多个弹孔。他自知继续向前很容易受重伤,便一挥手,黑色的妖风随之袭来,想要把那群架枪的手下吹散、逐个击破。
然而对方却也训练有素,很快各自躲回灌木丛中,骑上了放置在那里的摩托,以内外两个圆圈进行包夹,以确保总是有人处在上风向进行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