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求字只吐了一半,脖间一凉,最后一个画面便是地面忽然逼近。
死寂笼罩。
大殿建于圣冢之上,此刻却比圣冢还更像坟墓。
“不必了,正道门派,都要杀的。”柳燕行再次擦干净那枚小玉佩,轻柔地笑了笑:“当是你亲手报仇了。”
众人不寒而栗。
“给笑世门、照夜寺三日选出新的主事人。五日后,各城随我入中原攻正道门派。”
柳燕行在高椅上坐下,面容隐于暗影,眼底泄出一丝迫不及待的疯狂。
“南青北紫,既然紫阳宗离得近,就先从紫阳宗开始。”
孟章君竦然而惊:“尊主!五日根本不足以准备,请您宽限至一个月!”
执明君也道:“您不是和正道约了三月之期,如今尚未到日子……”
柳燕行挑挑眉:“不等了,最多七日,还做不到,也不必再做什么城主。”
孟章君不敢再言语,沉默应是。几位城主心中叫苦,可笑世门、照夜寺两人被他说杀就杀,再没一个敢用自己的命去试他心思。而殿上唯一有能力阻止他的顾知寒,又一副毫无异义的样子,众人只得压着惧意应下。
柳燕行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抛下一干人径自出了大殿。
众人缓了好久,才敢开口:“这位尊主是、是怎么了啊?”
曲杉斛心思玲珑,知道他实际上想问的多半是“柳燕行是不是疯了”,但她现在无心计较他们的不敬,匆匆找上顾知寒:“柳尊主怎么会忽然出手杀人?他的道心主生,如今这样、这样……”
顾知寒冷笑:“媳妇儿都死了,还管什么道心。”
曲杉斛一愣:“您说的是沈小姐?”
顾知寒背影疏忽远去,只留下几个字,却让曲杉斛心都冻住了。
“除了她,还能有谁?”
沈小姐……
————
半月后,桐湖镇外。
一座偏僻小院中,沈缨将花都打理好,拎了壶酒走到院外。
几株海棠枝繁叶茂,但自从被剑气击落满树招摇的花,也不知是伤到了哪里,始终没能再开。
沈缨撩袍坐于树下,喝了几口酒,忽然开口:“你弟弟之前传来消息,小山也走了。”
自然是无人回应的,只有海棠树的树叶静悄悄飘落。
沈缨背靠树干,淡淡道:“你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再等一等,等咱们的阿柠嫁了人……”
他说着忽然住了口,望向外面,不多时脸上微讶,几个起纵轻轻飘落在骑马赶来的人面前:“阿诚?你怎么来了?”
来人猛地勒住马,满面都是痛苦慌张,下马时竟没站稳,只哀哀叫了一声:“姐夫!”
声嘶力竭,含着无限苦楚:“阿柠!阿柠……”
沈楼这一惊非同小可,攥住他臂膀,王诚痛得失声,沈缨醒悟过来,稍稍松开,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能让王诚亲自来……
“你说阿柠怎么了?”
王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急急打开:“阿罗来了急信,信上说阿柠被人围杀在寒川城外,她中了芙蓉城的惑术,醒来时阿楼和芙蓉城主姚雪倦都不见了,阿楼生死不知。”
“砰”地一声,酒壶跌落在地,碎片与酒液飞溅。
沈缨身子一晃,再也站不住,半跪于地,一掌撑在碎片中,顾不上被划破的掌心,重复了一句:“阿柠,你说阿柠怎么了?”
王诚惨然道:“阿柠、阿柠她被人害了啊!”
沈缨垂目,“咚”地一声晕倒在地。
————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寒川城地处边关,南城有许多空院子,都是数年前家中汉子曾被炼成活死人,尸体焚化后家人怕闹鬼,匆匆搬走,因此荒废。
其中最偏僻的一处,几年都没租出去,前几日却忽然住进了人。
住进来的是一家三口——
年轻得过分的父亲、俊美的异族儿子、和他重病昏迷的儿媳。
街坊这些天每日议论的新话题,都是这新来的一家三口。
事实上,若非南城从前住户在活死人案中死了大半,如今这边实在人丁稀少,根本没几户人家,就凭新搬来这家人的样貌,议论的早就不止这两三个婆妇了。
那中年男人长得好是好,平白有股子娘气,还不蓄胡须。他“儿子”高大英俊,眼珠子隐隐带着绿色,瞧着实在没比他小多少。这些街坊天天议论的,无非就是这两人并非父子,以及他家少夫人到底有多美,才能重病中仍拴住男人的心。
这一家人都极少出门,万不得已那少年才会出来采买,但每次很快就回,仿佛根本舍不得离家太久。
好多街坊还从没见那家的儿媳长什么样子,唯有被他家雇去送饭的妇人偶尔见到,出来后提起那位少夫人,说这两个大男人虽然好看,但若跟他家中那卧病的绝色美人一比,又不如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楼也生死不知呢,可惜爹只听到了女儿,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