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辞忽然一手揽住她:“那他没有误会,咱们就是一伙儿。你害怕的话就靠在我身上,治不治病,不是你一个小姑娘需要担心的事。”
和姜真真不同,他出现后悲同明显谨慎了起来,愚尊的悲戚癫狂之状也收敛起来,盯着两人硬邦邦说;“宴小子,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么?”
宴辞将沈柠紧紧扣在怀中,说:“是。”
沈柠悄悄问他:“什么人?你还是提起过我?”宴辞却不答。
“好笑,实在好笑!”愚尊听到这个答案竟然须发皆张,仰天大笑起来,面上情仿佛看到了什么荒唐的事。
“二十八年前,也有人在老夫面前拼命护着一个姓沈的,可惜她连二十岁都没活到啊!沈家人该死!你瞧瞧这里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难道你也要为这么个灾星,自寻死路不成?”
沈柠听得心里阵阵发寒,向周围一一看去,靠着衣饰和兵器认出不少正道武林门派。这些人一个个气息沉凝、有的皮肤古铜太阳穴鼓胀,明显是横练功夫的外家高手,远非昨夜鼎湖上那些二三流小帮派可比。
共同点是,他们目光深处都凝着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憎恶,直冲沈柠而来。
依宴辞在天阶夜市表现出来的博闻强识,应该比她更早就心中有数,此时却依然淡淡道:“她不是灾星,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至于寿数与生死,如果在下命中注定不得善终,也是天意,与护不护着柠姑娘无关。”
这话说得不祥,沈柠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寿数?什么不得善终?”
“老夫原本看你离死不远,想拉你一把,可惜你冥顽不灵,哼。”愚尊满面嘲讽:“就凭你现在破破烂烂的心境和半死不活的身体,护得住她么?”
“他为什么说你离死不远?啊?你告诉我!”沈柠差点急疯了,这些话很明显就不是当日说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啊。
宴辞先是无动于衷:“前辈不妨试试,看在下护不护得住。”然后转过头对沈柠镇定一笑:“你信旁人还是信我?我说了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看来,满场都是助攻,尤其医生,全场m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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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面楚歌
“狂妄无知!”姜真真对宴辞曾经反掷素心问雪针警告她的事耿耿于怀,尤其沈楼对她毫不客气,?最看不得宴辞对沈柠脉脉温柔的样子,?不屑地说:“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我们正道英雄豪杰都是摆设吗?大言不惭!”
悲同长老扬声道:“沈小姐可能不知令尊大人的风采,?呵呵,当年真是眼高于顶咄咄逼人哪,一柄青睚剑满江湖树敌,?如今只能龟缩在深山老林,?小丫头,你和你哥还敢大摇大摆地出来,?也太不把我们问雪宫和青杏坛放在眼里!”
这老头儿一把年纪,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难看,沈柠恨他侮辱沈缨,?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怼回去:“您这是忘了连阿罗姑姑一剑都不敢接的英姿啦?都敢编排我爹了,?哟,?仗着人不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不过有句话可一点没错,家父呀,?确实从未将你们问雪宫和青杏坛放在眼里。”
何止问雪宫、青杏坛,?她爹连全天下武林都没放在眼里。早二十年前就已经一剑皆斩,统统都是剑下败将,这些年提都不屑一提,还不如照顾海棠花来得上心。沈柠真想说你们这么能耐,沈楼都出来两年了也没见掉根毛,?现在看到阿罗不在又来劲了不是?
旁边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忽然开口:“悲同前辈何必同这黄口小儿啰嗦,剑圣多年不出,武林早已改换天地!直接将这丫头拿下,逼出剑圣下落,咱们光明正大找上门去讨教就是!”
沈柠看明白了,剑圣的名头就像块香喷喷的肉,这些人推不动剑圣,个个都想踩着一看就内力虚浮的剑圣女儿扬名立万,绝不可能和解,懒得听他们扯幌子立牌坊,索性直接掀了这群人的遮羞布:“亏你们有脸面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奈何不了我哥,趁阿罗姑姑不在,想拿捏住我来要挟我爹吗?不过如此!”
“无知小儿!”“红口白牙,名门正派行事,岂容你污蔑?”一时间周围人纷纷怒骂。
“我无知?说得好像卧薪尝胆就想再和我爹公平较量一次,我爹也没隐姓埋名啊,但凡上点心就能打听出来,需要拿下我再逼问?还有,我出江湖这么久,没见你们处心积虑找上门来,现在阿罗姑姑不在身边,问雪宫和青杏坛带了头,又看出我一个弱女子连四个一流高手都奈何不了,这是人多势众、一哄而上咯?好呀,那我沈柠就一个,各位不如先商量好是哪位英雄豪杰先来‘雪耻’扬名呢?”
这番话切中要害,沈柠不管不顾说完,凉凉道:“忘了说,我可是沈家的不肖废柴,打赢我也不见得就赢了沈家剑术,别怪我没说清楚。”
其实这句话根本没用,这群人只是图她姓沈、是沈缨的女儿,只要拿下她,立刻就能传出“xxx力克剑圣之女”或是“易水诀难敌xx派xx功”的名头。但她该声明也得声明,现在只能尽力将影响降低,到时传满江湖,也好拿沈缨有个不肖女武功废得一比来洗一波。
只有宴辞知道她多要强,又多想在武学上得到旁人认可,“废柴”二字实为心结,如今为了不堕剑圣威名大庭广众说出来,小姑娘心里不知该多怄,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声地支持。
“菱花会在即,诸位在钧陵城中这样逼迫一个女孩子,还是帝鸿谷主的客人,就不怕惹来帝鸿谷不满吗?”
“洛小山的客人?天大的笑话!”愚尊已从大悲之中缓了过来,面无表情:“沈缨和洛小山早已决裂,他们之间仇怨不比我们青杏坛轻多少,此事旁人不知,老夫再清楚不过!沈姑娘,念在宴小子一片痴心,饶你一命,但老夫不愿与你共处一地,请你即刻就出城吧。”
这位愚尊看似不给面子,实则是出面做主放她走,虽然疯魔,到底当得起医者心性,还要点老脸,不愿聚众欺负一个小姑娘。
“老先生,确实是洛谷主邀我前来,客栈中还有菱花贴,不信的话只要随我去西城门等至午时,就有帝鸿谷师兄来接我,此事一查便知,沈柠绝无欺瞒!”
场中人群有些骚动,姜真真见势不妙立刻高声道:“帝鸿谷从不插手门派恩怨,这是我们同沈家的私仇,任谁也管不到!旁人畏惧你爹威势,问雪宫可不怕!何况沈缨曾当着青杏坛三尊承诺此生绝不出剑,各位再瞻前顾后,过两天门派来得更多,就不一定有机会亲手教训这丫头了!”
这番话毒得很,直接断了帝鸿谷不满和剑圣复仇的后顾之忧。
她说完,之前那个道士浮尘一摆,当先走上前来,朗声道:“贫道先替各位英雄试一试天下至凶的易水诀!沈姑娘,家师双城子行差踏错,绝于青睚剑下,他虽是罪有应得,却教养贫道长大,传我一身武功。于大义本无颜向沈家问责,但于私情,贫道定要讨个说法!紫阳宗邹宁之,前来讨教。”
说是讨教,实则讨债!双城子就是洛小山和沈缨一战成名的那位掌门,紫阳宗三十年前是天下第一大宗,有天下武宗之称,和南边的青檀院并称南青北紫,底蕴厚重,武学精深。
当年沈缨踩着人家师父出名,今日轮到徒弟来踩着沈柠博名望了。
沈柠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宴辞贴着她耳边小声说:“邹宁之虽因双城子之故丢了首徒,武功在这一代弟子中却最高,早已是一流高手前列人物,你不是他对手,我来。”
他踏前一步拦在沈柠身前:“紫阳宗两仪洞真经名震天下,在下宴辞,是柠姑娘护卫,愿领教!”
邹宁之道:“小子,你在江湖上寂寂无名,不知我这柄祛尘以金刚丝制成,莫非想以空手接我的祛尘?”
宴辞说:“祛尘之利在下钦慕已久,只可惜在下不擅兵器,还请见谅。”
沈柠在他身后差点叹气。宴小哥这个守礼的温柔劲儿看来是刻在骨子里改不掉了,对敌还一口一个在下、请、见谅,也不知这辈子什么人能把他逼得发脾气。
邹宁之不知他卖的什么关子,他来挑战,自然先手,拂尘在臂上一扫,猛地冲宴辞面上甩去。宴辞踏影步比沈柠用得更加行云流水,身子虚晃,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轻轻巧巧避开,顷刻间两人战在一处。
在这一圈江湖人背后的屋顶上,左眼蒙着眼罩的男人闲闲点点下方:“你找我来,就是看一群伪君子欺负小姑娘的戏码?虽然是挺好看,但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似男非女的珊瑚夫人抬了抬下巴:“伪君子多少年了还是这点花样,妾身怎会请执明君来看这么无聊的场面。喏,就是他,你看那个和邹宁之阵之人,有没有看出点什么来?”
执明君,也就是戴着眼罩的男子打起精看向场中,揉了揉右眼,面色惊疑不定:“这不是惊鸿照影么,我是右眼也瞎了?怎么看什么都像是尊主的照影身法,圣使,你快看看。”
“死王八,别叫我那个!”珊瑚夫人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执明君跳脚:“你也别叫我那个!”
两人都闭嘴了好一会儿,珊瑚夫人忍不住嘀咕:“可不就是怪了,我本来收到线报,说赤血灵芝被帝鸿谷门下带去南疆……”
执明君大大咧咧掏了掏耳朵,把耳屎吹掉:“说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