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其实只是模模糊糊一猜,这时自己都有点惊讶了:“所以无缝衔接就更怪了,要真有这么好的灵丹妙药,怎么早不出晚不出,偏偏魔头一死就冒出来了?”
宴辞也皱了眉头,双臂抱胸,手中无意识拍着《风华谱》。
沈柠看他沉思,似乎有什么关窍想不通的样子,立刻后悔自己口快。宴辞语气温和,被他几句一追问,不知不觉就输出了许多太过个人观点,没来得及顾虑与当前的价值观是否偏离太多。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叱。
“妖言惑众,哪里来的心怀叵测之人,敢口出狂言污蔑问雪宫?!”
被人听到了?沈柠和宴辞对视一眼,都是不明所以。黄金阙一贯中立,三人闲谈几句当今派系之争而已,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本就是江湖人,哪不至于连几句话都不能聊了。
一阵脚步声逼近,三人回过身,迎面看到一名鹅黄轻衫的少女。
这少女肤色雪白,美貌得近乎张扬,年纪极轻,看上去和沈柠差不多大,手中握着一捆金灿灿的长鞭,鞭柄上还挂着一个火红的狐毛饰物,缀了几颗硕大的红宝石。她裙摆上绣着大片各式花草纹样,绣工精湛,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明晃晃写着“价值不菲”四个字。
沈柠暗道一声:“好倒霉。”
敢穿饱和度这么高裙子的姑娘,多半性烈如火,更别提拎着鞭子的按套路十有八九又泼又辣。少女长相就一脸刻薄,方才都直接骂到头上来,一看就属于不好惹脾气又大的武二代。
她身后孔雀开屏一样跟了一个小型保镖团:左边是个小丫鬟,右边是位目中蕴含精光的老者,再后面还有六个统一穿着黄衫的男武者,都是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物,牌面吓人。
那少女表情丰富,目光肆无忌惮地大量宴辞和沈柠。落在宴辞脸上时微微失落,像是嫌弃宴辞颜值没能达到她的期待;扫到沈柠时,先是忽然惊愕,继而转为微妙的不屑与厌恨,完整演示了一个区别对待。
旁边老者冲少女摇了摇头,她放下心,开口就带着浓浓的鄙夷:“哪里来的无名之辈,敢大放厥词辱我问雪宫!”
青衣侍从在一旁悄悄解说:“这位应是问雪宫宫主的千金姜真真,她手中那根朱邪鞭,是我们分号五年来售价最高的兵。身边老者应是问雪宫三老之一的悲同长老,精修内家功夫,耳目通明。”
沈柠再次觉得流年不利,倒霉透顶。还是她经验少了,聊个五毛钱的竟也能当场撞见当事人。
不过——她是不是见到什么八卦女主角了?
任何时候都不能影响打听沈楼那混蛋的消息。她兴奋起来,拽过侍从小声确认:“问雪宫有几个千金?这个是不是就是喜欢沈楼的那位?”
“沈小姐,只有一个,就是这位。”
姜真真自己也是明艳款的小美人,对上沈柠这个同为明艳大牡丹款式中顶配的大美人,心中本能地没有半分好感。自从被沈楼当众下了面子,她就格外反感艳光四射的长相,尤其反感别人在她面前提到沈楼。
沈柠不知道情况,无意识下踩了雷,姜真真一听“沈楼”两个字,心中一团暴怒的烈火轰地烧起来,双眼划过一簇火花,瞬间炸了:“你算什么大小姐,也敢笑话我?!”
她是天下第一大派的大千金大小姐,悲同长老也确认过两人寂寂无名,当下压不住火,朱邪鞭“啪”地甩开,抽打起一层烟尘,一鞭子朝沈柠脸上抽了过去。
朱邪一纵即展,此鞭是由百根坚韧如刚的金蚕丝糅合而成,施展开来金光闪闪,扑面都是金子的气息,只一根就抵得上小门派上上下下全部兵器的造价。
它的威力自然也对得起这夸张的价格,姜真真同样对得起当今第一大派的赫赫威名,金鞭如电光劈开两拨人之间的距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眼就挟裹着凶悍劲气要抽上沈柠左靥。
沈柠武功不及姜真真,匆忙中抬手护脸,本能地闭眼,却被人拽到后面,一个踉跄,耳听到“啪”地一声鞭子抽到肉上的脆响,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淡青色后背衣衫。
虽瘦削,肩颈线条却利落,身前人长发被一只簪子束住,此时还因方才动作微微回落到背上,单看背影,俊雅至极,沈柠之前被《君子卷》的女友粉作者狂轰乱炸洗得脑子不清醒,此刻盯着这个背影莫名冒出四个字来:
“仙气飘飘。”
“宴辞,你手没事吧?”
方才正是宴辞踏前一步挡在沈柠身前,因仓促间没有趁手兵器,只得劈手生生将朱邪鞭握住截了下来。
沈柠从他肩膀上探头看去,宴辞握着鞭子的右手因体弱而纤长,金色的鞭子绕在他手上,显得粗大野蛮,趁得他那只手更加无力苍白。
可这只手却始终稳稳握着那根不成比例的鞭子。
丝丝鲜红的血珠顺着掌根滴答落下,砸进两人脚边土中,很快积了一小滩。
第20章 千金大小姐
宴辞并未回身,只微微侧了头低声问她:“还好吗?”
他额头、山根、眉、眼、鼻、唇到下巴与下颌线条分明,脖颈修长,就衬得绣着竹叶的领子略微宽大不合身,露出一小片肩颈,从沈柠这个角度,探眼就能看到形状优美的锁骨,以及小半张被高挺鼻梁分割的侧脸。
血珠鲜红、肤色苍白,无暇骨有世间最完美的骨相,瘦骨伶仃反而显出三分忧郁的韵味。
沈柠被他稳稳护在身后,头一次在心底实打实地为沈楼的行事果断鼓掌——这妹子简直有毒,是她她也不会答应,真心不怪沈楼直男来着!
她低声答道:“我没事,但你的手……”
“别担心。”这声音低沉,带着气声,近距离听着,莫名让人耳热心颤。
相识以来沈柠从没见宴辞动过怒,整个人平和地仿佛只差临门一脚就得道成仙的老道长,事事从容,此刻却目光沉凝,语调也冷下来。
“在下等不过闲谈一二,足下上来就要毁人相貌,手段是否太过霸道?”
他手中牢牢控着朱邪鞭,色冰冷,看都不看自己手上的伤。沈柠这些天相处下来,隐约摸到这位哥的脾气,察觉出他这样已经是极其生气的表现,连一声客套的“姑娘”也欠奉。
可对面那位骄纵傲慢的大小姐更生气,猛拽几下收不回鞭子,森森道:“混账!你是被这贱人美色所迷惑的护花使者?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三爷爷,他们欺人太甚!”
一旁的悲同长老目中精光一闪,冷哼一声,几点寒芒激射而出。
沈柠尚未看清楚,宴辞已松开鞭子翻手《风华谱》一挡,三枚泛着雪光的细长银针“咄咄咄”钉在封面上。银针雪白,阳光下一激,欺霜赛雪、寒气迫人。
宴辞取下银针于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瞳孔颜色非常浅淡:“素心问雪针并非为伤人而创,足下应妥善收好。”
姜真真收回朱邪鞭,冷冷瞪着他们。那老者顿了顿,他瞧出两人内力虚浮,却未料到钢针也能被接下,没有再贸然动手。
宴辞比沈柠高出近一个头,沈柠要想安全地看清局势,只能踮起脚扒在宴辞肩膀上。身前人后背似乎因她这个举动微微僵硬,口气柔和下来,一眼都没有分给对面那些人,只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从没见过沈小姐戴耳环,是不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