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舟本来要到前头宴上去的,可他觉得正堂的丝竹之声十分聒噪,便甩开家将谢添和小奴,自己找了个清净的桃花树躺下。
他刚闭眼躺了一会儿,便听见树下传来一阵动静,却是自家小辈领着什么方娘子到了这里。
他知道那个方娘子,吕让送给董然的女人,别人都说是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红颜祸水,正是因为她,吕让才杀了董然。
他低头瞧了下,发现这位方娘子正是自己方才遇见的那个妇人。
他对她与吕让董然三人的爱恨情仇不敢兴趣,只是觉得既然吕让选择杀师求权,就应当自己承担骂名,如今将事情全推到一个女子身上,未免让人看不起。
他又听了一会,觉得甚是无趣,本打算闭上眼睡觉,却猛然听到谢怀玉那丫头说要摘自己的牡丹花,当即便睁开眼睛,气得跳下树来。
“我方才听见你要做什么去?”
敢摘他的花,看他不打断她的腿。
他一双眼睛瞧向谢怀玉,却猛然撞见了那位方娘子的视线。
幽深、宁静,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他不禁有些好,什么样的女子能拥有这样的眼。
须臾,只见她眼一闪,一双眼睛重新变得清澈明亮起来,仿佛自己方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看着她一步步,慢慢地朝自己走来,然后在自己耳边说起了那句话。
“是啊,还有郎君手中亲手所酿的绿蚁酒,不知郎君是否愿意相赠?”
他当即侧过脸,嘴唇擦过她的鼻尖,与她四目相对。
......
闻灵轻眨了下眼睛,对叶荣舟笑了一下,然后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怀抱,指了指他手中的酒壶,道:
“郎君,可否?”
上次在那所破庙里,他邀她喝酒,她不肯,如今,却主动要他手中的绿蚁酒喝。
叶荣舟看着她,目光幽深,未几,他将手中的酒壶递给闻灵,然后突然嗤笑了一下,道:“原来真是你。”
自那日别后,他时常会在梦里见到她,梦见她孤身一人走在漆黑充满迷雾的林间,他想带她出去,却始终不得法,醒来后,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嘲笑自己撞邪了。
只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做什么总梦到人家,幸好没有梦到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否则真是亵渎了。
没成想,今日虽见到了她,但是也知道了她是吕让的人。
谢怀玉见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怪,不免好道:“叔公,阿姊,你们认识?”
叶荣舟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这儿,于是用手指了指池塘对面的一片花圃,道:“不是要摘牡丹吗?去吧。”
谢怀玉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叶荣舟今日竟这样好说话,平日里,他的牡丹花向来是不让人碰的。
她看向闻灵,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还是美人的力量大啊!
她说了句‘阿姊,在这里等我’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
叶荣舟见她走了,终于回过来去看闻灵,只见她手拿着酒壶,正仰头饮酒,纤细白皙的脖颈露出来,脆弱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折断。
不知是不是不小心,有酒水顺着她的下巴流下来,经过脖颈,最后掉落到胸前的衣襟里。
叶荣舟眼皮一颤,即刻移开了视线。
闻灵在余光中瞧见他的反应,微微勾起唇角,待又吃了两口酒,她才放下酒壶,用手指轻轻擦过嘴角,轻掀眼帘,对着叶荣舟道:“此酒甘甜醇香,回味无穷,郎君真是好手艺。”
叶荣舟接过酒壶,侧脸看着她道:“娘子的脸色变得倒是快,之前防我跟防贼似的,如今倒是来求我的酒喝。”
闻灵知他说的是她逃跑那日的事情,便道:“当日事出有因,郎君俊朗非凡,人又心善,想必也能体谅。”
叶荣舟不禁觉得好笑:“这么说,若我不体谅,便是不俊朗,不心善了?”
闻灵笑了下,淡淡道:“郎君知我并非这个意思。”
叶荣舟拿着酒壶随意倚在树枝上,想着她的经历,幽幽道:“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闻灵垂下眼眸,淡淡道:“命不好,兜兜转转,就又回到长安。”
“小娘子信‘命’?”叶荣舟摇着酒壶道:“这个字可害人不浅啊,世间多少人都折在了这上头。”
闻灵摇头:“自然不信,可又不得不服它,许多次被它推着走的时候,便忍不住反抗一下,可是,都没有成功。”
她顿了顿,道:“若是郎君遇到同样的情况,不知会如何做?”
叶荣舟色一愣,笑道:“我是我,你是你,咱们是不一样的,真要异地而处,我也不一定做得比你好,小娘子,自己从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