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涉还想着她能说什么高端大气的话,至少来一句什么她去报警的话来,结果就这么一句,让他差点笑出声来,把烟一掐,“我呢叫陈涉,耳朵陈,涉险的涉,你呢要报警呢,就报这个名。”
报警?
出了事都找110,话是没错,可她敢吗?
段乔可不敢,起先她是结婚了的人,就她来这里的初衷,更不好说出口了,你想她一个人民教师的,还敢走后门,自己都不正,还敢教学生?再说了,她妈说的,高炽是高干家庭,她就是出点小事,对他们家也有影响。
更何况,她不算是小事,是大事,更不敢往外捅了。
一听他介绍,她摇头如拨浪鼓,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要是先头那会,有药效控制,她根本不清醒,由着他们作弄,现在她清醒了,巴不得跟噩梦一样,睁开眼就没了——
“不、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她天生就胆小的,让她去指证人,还不如让她去死好了,“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要接人,我要接人。”
跟喃喃自语一样,陈涉乐了,生活难得有乐子,“哦,那你走吧,。”
她还真走,跟得了特赦令一样,拿着包就出门,出门时,还拿包挡住她的脸,走得鬼鬼祟祟,生怕叫人看到是她一样。
可她不知道,就她走的时候,陈涉身后出现一个人,瞧那个人,是刚才没出现过的尚品,眼里全是笑意,就看着陈涉,“挺有意思的?”
陈涉点头,“干吗不出来插一脚的?”
“多没意思。”谁知道尚品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们都把人吓坏了。”
陈涉抬抬眼皮,一点都不在乎,“我不是叫她去报警了吗?”
“那也得人家敢。”尚品“啧啧”有声,“好好个处的,高炽都没来得及开苞,你们到好,就把人给开了,到时小心高炽找你们算账。”
“我干都干了,他能拿我怎么着?”陈涉冷笑。
这里的事,段乔不知道,她急着去机场,把自己的丰田都忘记了,赶紧的叫出租车直接去机场,坐在车里,怎么都不自在,双腿夹着还疼,不夹着感觉跟少了什么东西一样,反正一句话,她不自在。
要报警,她没有那个胆子,以前她看电视时觉得出了这种事,接受警察对于细节的反复盘问,一往自己身上想,自己肯定受不住,嘴巴说说什么的对不能让坏人嚣张,要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真轮到她身上时,她是一点都不敢想。
她怕,真的,她怕,光天化日下,在那个地方,那两人就敢对她下药了,还晓得她要去找尚品的,他们都知道她是谁,她还记得那个男人说的话,他的名字,不是她嘴巴说不记得就能不记得的,简直就跟烙印一样,她反而是牢牢地记着他的名字。
陈涉,就两字,就能叫她立即哆嗦起来。
她紧紧地拽着包,人靠在车里,忍不住地从包里拿出个小镜子来,脸色太不对,死白死白的,连她自己看都觉得自己不对劲,这回是去接高炽小舅,她更不敢叫人看出来一点不对来。
怎么就她碰上这样的事了?什么以死表清白的念头,她是一个都没有,是呀,又不是古早时代了,还用得着这样子,顶多,她就当自己结婚前就不是处了,再说了,高炽又不晓得她是不是。
她很想把自己哄过去,脑袋转过千百种念头,但一到最后时刻,总那么恰恰地想起来,想起来她连自己都不曾仔细看过的地方,叫人用手指碰过了,不止是手指,就连那个肮脏的东西都进去过了——
连带着那种造出来的白浊物都往她身子里钻,还有嘴巴里——回忆一涌上心头,她一手赶紧地捂住嘴巴,另一手忙着从包里掏出纸巾,“呕呕——”
纸巾贴着嘴边,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她的眼里挤出两滴泪,难受的跟肠子都要从肚子里掉出来一样,一手支在座上,一手还紧紧地捏着纸巾,另一个重要的事浮上心头,她不会有可能怀上吧?
世上最杯具的事是给人强了,不止是给人强了,还是两个人来的,那叫轮,比这个更杯具的事,给了强了还怀上孩子。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开慢一点?”
前面的司机见她有点不对,还问她。
她赶紧摇头,“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她有事,有大大的事,一个人都不能说,说出去她还怎么见人,她以后要怎么当老师?自己没长脑袋,还能怪别人?
头一回,她想敲自己一把。
车子刚机场,时间恰恰地超出十分钟,这让段乔有点急,婆婆大人的亲弟弟,她敢轻忽了吗?不敢的,要是敢的话,也就不挺着着实难受的身子就往机场跑了,啥都没顾上的跑过来了。
她到哪里去认高炽的小舅,一点头绪都没有,又怨自己昨晚在婆婆面前胆儿太小,连那位小舅的手机号都没问,着急就往前面走。
走着走着,前面有动静,几个橄榄绿的男人走过来,整齐的步子,让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谁让她老公高炽是军人,可那么一看,她的心又惶惶然,身体上的感觉还记着,想着她给别人碰了,心里发酸的,差点没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是段乔?”
她脸色变化不定的,就站在那里,早把自己来机场的事给忘了,冷不丁地叫人一问,两眼都有点茫然地看着走过来的男人,从那几个橄榄绿的人中走出来的,一本正经地戴着军帽,肩膀上还有黄杠杠。
她一贯闹不清黄杠杠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去弄懂,“你?”轻轻地问,她没敢看人脸,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像是犯了什么大错,脑袋里灵光一现的,“小舅?”
所谓的小舅,要她看呀,年纪就跟高炽差不多了多少,那年轻的,她还以为小舅起码跟她爸妈差不多的,谁知道的就站在她面前的那么年轻的,跟高炽差不多。
那小舅眼往她脸上一瞄,就一瞄,“开车来的?”
眼有点利,让她的小心肝都受不住,就那么个上位者的语气,让她打从心底里不安,忽尔又想起自己把车子丢在名都了,真想踢死自己的心都有,“我、我没开车,上、上完课就过来了。”
人一紧张,就容易结巴,从小到大,她这个毛病就改不了,就跟胆儿子小一样,都是没药医的,她心里到是松口气,觉得把婆婆交待的事给办好了。
“还是学生?”小舅还问她,人到走在前面,根本没意思要停下来等她一步。
她赶紧地往前大走几步,试图与这位小舅持平,迈了几步,腿间的肌肉跟造反了一样,疼得她都不想动腿儿,当着长辈的面,她哪里敢娇气一分,紧赶慢赶的,生怕没跟住人,婆婆都说了,让她把人带回家。
“没、没有,我是老师。”她喘气回答,怕小舅不高兴,赶紧地去拦出租车,亏得她运气好,正好赶上,她还是殷勤地开车门,“小舅,快、快上车。”
那小舅一点都不客气,就看她一眼,上了车。
她一看小舅那种不怎么多话的状态,心里就发怵,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一有了这个念头,心里就更紧张,坐在车里,两个人都不说话,好像又有点尴尬,甚至都有点怪。
“高炽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突然的,小舅就说话了。
她措不及防,情有点呆,几乎是愣愣地看着这位小舅,小舅长得叫好的,她冷不丁地就想起那两个人,长的都好,跟着这个念头起来的就是害怕,心里晓得自己不能太紧张,懂归懂,真做出来有点难。
“他、他……”她还真回答不出来,高炽在哪里,她哪里晓得,灵机一动的,自以为自己想的理由太好,“在部队,他在部队里。”
可她这么一说,就觉得小舅在看她,那眼怎么说呢,让她有种憋不住的感觉,像是人家早知道她在替高炽说谎,但人家真没有说什么,就那么一看她,很快地就把视线收起来了。
惊得段乔汗毛都竖起来了。
从昨天一直到今天,都处于惊吓中,什么风吹草动的都叫她立即联想到不好的事去,不敢放松一点,她真不知道高炽在哪里,他要回来时都会打个电话给她,后知后觉地一算,估摸着都有一个月两个人没联系了。
但是——
她刚说了谎,手机就响了,赶紧去看手机,是婆婆的电话,她赶紧的接电话,态度虔诚,“妈?”
“把你小舅接到了没?”婆婆一贯是那个声音,淡淡的,有种疏离感。
“接到了……”
她还想讲点什么的,就让婆婆给打断了。
“明天高炽要回来的,我让陈医师配了点药,都煎好了,让老张送去,你记得喝。”
婆婆的话讲完,她们之间的通话嘛也就结束了,单方面的,至于段乔还想问婆婆到底要把这位小舅往哪里带,还没问,就只能是拿着手机发呆玩了。
“小、小舅?”她向来听长辈的话,这一回,也不会例外,婆婆没有发话,她就听小舅的,“小舅晚上有什么打算?”
每说一句话,她的心都悬在嗓子眼,无时无刻的不想起刚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要不是她现在接人,也许她早哭了,躲在自己家里哭。
“打算?”小舅看看她,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赶紧解释,“我是说晚上小舅想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深呼吸好一下,她才把舌头给捋直,说话才没有怎么出洋相的结巴起来,总算是给她点安慰,表面上看着好,不是真的好,就她这样的,心里头乱得很,早没了主意,本身就没有什么主意,人一乱,更没有主意。
“随便在家吃点,我不挑食。”小舅回答的很平民。
段乔面上一僵,很快地就恢复过来,生平最讨厌听到“随便”两个字,你随便了,她怎么来弄主意?还不挑食,她自己常对别人说自己不挑食,其实是对挑食的货,不吃的东西是坚决不碰一下。
“那、那晚上我自己做。”
她独生女,自理生活没问题,做饭做菜嘛,她自己觉得还能吃,至于别人觉得好不好吃,她是不知道的,反正她妈说了,毒不死人就成。
都说自己做,她心里挺苦,冰箱里就一点水果,什么材料都没有,就怪自己嘴欠,怎么就答应了,她到想反悔,人家是小舅,还是头次见面,好像太失礼了。
“好。”小舅应的很简洁。
莫名地叫段乔紧张,不是说她现在才紧张,是她现在更紧张,今天一天都是紧张的,一紧张,腿根处都颤颤的,那是疼的,到底是头一次,还是那个场面下,她不止那里疼,连带着一颗心都疼的莫名。
甚至有一种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感觉。
尤其她记得自己的车,自己的车还在名都,心一下子揪起,看看身边不说话的小舅,难得的又有点勇气,“小舅,我车子昨天借人了,停在别的地方,我想过去取车子。”车子得开回去,老停在那里,要是出什么事,她也说不清。
小舅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一丁点都没有。
她心里悬得老高,生怕这位小舅晓得名都是什么地方,赶紧跟司机说了个路,根本没说名都的名头来。
一路上,很安静,她没有说话,小舅也没说什么话。
真到名都那里,司机就停车了,段乔刚想从包包里拿皮夹子,里面就露出两条精心买来的烟,两条烟一下子叫她想起今天是怎么回事来,脸差点就青白了,幸好她还晓得不露痕迹,就手有点颤抖往包里摸皮夹子——
结果皮夹子还没找出来,小舅早替她付了钱,让她有点难为情,又不是几岁的毛孩子,付钱都得长辈来,她现在晚辈,接小舅的,这钱都得她来出,钱没出成,她心里有点疙瘩,“小、小舅……”
她手里头拿着张粉红色的一百纸钱,作势要递给小舅,话到是没说,她一时就结巴,紧要关头总这样,脸到是涨得通红,非常的不好意思。
小舅轻掀眼皮,视线往她脸上一掠,“车子呢?”
段乔小时候最讨厌一件事,每逢过年过节时,家里人给红包时,她妈说不能要,她自然听她妈的,可是别人一定要给她,结果她成了个傻逼,一直在那里推,最后她妈笑笑的叫她收下——
红包是收下了,可她真是不喜欢这种事,干脆点多好呀。
一看小舅这架式,她算是明白了,小舅既然出钱,就不想跟她算清,讷讷地收回钱,直接往包里一丢,手顺便去摸车钥匙——
但,她脸色瞬间就变了,有点白,大太阳的,就晒在她脸上,让她的脸显得特别白,白的有点叫人觉得不太正常,车钥匙没了。
也顾不得了,她把包拉链一拉开,原本就拉开一点,现在是全拉开,找来找去,就是不见车钥匙的影子,顿时,耳红脸热,身上更是多了点汗,让她急得不行了,不管不顾地将包反倒过来——
小舅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双臂环抱胸前,似乎对她的焦急无动于衷。
她根本顾不上去看别人的视线,人就跟蹲在地上,在一堆东西里翻找,两条烟、备课笔记及讲义、一包卫生巾、乳液、唇膏、保湿水、防晒霜、小便利贴、几支笔、手机、充电器、充电宝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亏她包那么大能放得下,简直都快赶上麻袋了。
路过的人都看她,走归朝前走,但还是看她两眼的,她还在那里翻,就是没钥匙,不光车钥匙不见,家里的钥匙都不见。
她怎么把车开走,晚上怎么回家?
顿时,六无主的,一抬眼,就看着一辆丰田驶过,车里也不知道是坐着什么人,那没关系呀,可、可——
她的手指着车,眼睛瞪得大大的,刚想站起来去追车,脚才跨出去,就踢到地上的两条烟,一下子给踢的老远,连带着她的身子都跟着不稳当的晃了下。
“钥匙没找着?”
小舅看她不对劲,到是去扶她,扶住她,还较为关切地问了句。
眼好,跟个真关心人似的,让她的心稍稍安了下,瞬间她又觉得尴尬了,小舅是扶着她没错,几乎把她的人都给抱住,抱得紧紧的,像是怕她再摔了,除了中午那两个、两坏人,她还是头次跟除了高炽以外的男人这么靠近,近得让她一下子耳根红得都能烫人。
“小、小舅……”就她这样的,吓都吓死了,赶紧地从人家怀里出来,作势还故作镇定地镇镇心,努力让她自己看上去镇定些,“不是的,是我忘记了,车钥匙还在朋友手里头,我没拿过来。”
她给逼上梁山,直接扯谎,哪里是钥匙在朋友手里,分明是钥匙没了,车子也叫人开走,她哪里敢跟小舅直接说,自己下午叫人在这里给弄了,搞的车钥匙房子钥匙都没了吗?
她要是能这么大胆的说,那还是段乔吗?
肯定不是的,她就没那么大的胆子,胆儿小的跟蚂蚁一样,哪里敢说有人弄走她的车,要是小舅叫她报警,她怎么说?
她心里早颤抖的没法子。
“钥匙没找着?”小舅还问她。
她心里急,加上他又问,顿时脸又弄个大通红,跟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动不动的就闹脸红,一把抓的就把地上的东西都往包里抓,没头没脑的放,“不知道丢哪里了,小舅,要不晚上去婆婆家?”
钥匙没找着,车子也叫人开走了,她急得半死,偏不能
“大姐那么个大忙人,天天不着家的,你要去?”
再说了,又不是住一个城市的,让小舅到她这边来,再赶去别个城市?有这么待客的嘛?
小舅的话还真把她的点戳着了,她跟婆婆处的不坏,但也没有多好,跟高炽结婚都好两三年,过年都没去跟婆婆打招呼,她妈到是叫她去,婆婆到是对她很“周到”,说是她那里太忙,家里头都没人,让她别跑空趟。
有婆婆自然有公爹,呃,她还没见过高炽他爸怎么样。
她想了想,下意识地就咬唇,完全是坏习惯,“那、那小舅去我家?”
“你家?”
小舅到是有意思,还问个老清楚。
她讷讷地有点不太好意思,手下意识地就紧紧地拽住包,包老重老重的,开始都没怎么的,现在觉得这包比平时都重,“我妈家,就城西,坐2路车过去,最多五站就到。”
她们家原来在老城区,适逢老城换新城,她们家就在拆迁范围内,分在城西新小区,她妈一个人住,很宽敞。
“你觉得我去你娘家合适吗?你要怎么说?”
小舅问她。
她刚想说哪有什么不合适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滞在喉咙口了,瞅着小舅的脸,表情严肃的叫她纠结,赶紧的摇摇头,换了个话,“那晚、晚上就在饭店吧……”
说话的时候她面上是小心翼翼的笑容,偏生是心疼的厉害,饭店,决不能是路边的小招待所,必须得饭店,她还晓得给自己挣下面子,婆婆不喜欢她,她晓得,与高炽的关系,经过下午的事后,更没有信心了,现在小舅的出现就跟救命稻草一样,不是都说娘舅大过天嘛,她要是得了小舅的喜欢,那还有什么好愁的?
离这里最近的饭店是有,五星级的大饭店,就在前边儿,走几步过去就行的,她才抬头看了看,就见小舅往那边走过去,她脚步一滞,硬着头皮也跟了过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旁边到是有好几辆丰田车开过去,哪辆都不是她的。
损失大了去,段乔都没地方没时间伤心,跟着小舅走,心里还计算着这一晚得花多少钱,一想到钱,就心疼,还不如、不如……
她呆在原地几乎有两三秒,以后想起来她就记得今天这一次是特别的决断,就花了两三秒,一把抓住小舅的手臂,“小、小舅,我家、我家找人开、开门……”
决断是有了,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还没改,说的断断续续,让她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着急地看着小舅,生怕小舅摇头。
“嗯。”
她还怕小舅摇头,真的,两眼巴巴地看着他,手还拽着他袖子,那是军服,她都没顾着,人家回答的干脆,她到有点茫然,没反应过来。
“嗯?”
还是刚才那个字,跟刚才的口气不一样,这回是疑问了,看着她的眼都是那种情,仿佛是问她还在干嘛呢——
她顿时回了,眼见着自己抓住人家手臂,那橄榄色的军服叫她抓在手里,捏得挺皱的,刚消了点红的脸立马又红了,跟染了胭脂似的,两手忙不迭地收回来,此时觉得两手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太对劲。
包的肩带往下一滑,她才觉得手有了用处,一手使劲地拽着肩带,一手垂在身侧,“小舅,我住的那地方隔壁就是个开锁的,能叫人开门。”
总算是正常了点,她深呼吸了下,才算是正常,不怎么紧张了,把人当石头,把人当南瓜,她一贯这么暗示自己,不然的话,两三年的课她才上得正常点,现在上公开课,简直是要她命,一紧张就会出错。
一出错,她就怕什么事都不成了。
于是就走后门了。
后门没走成,现在成就这样子,问题又在她脑袋里绕回来了,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自己都嫌弃自己,没能力,非得当老师,要是当年高炽问她时,她没答应下来得有多好。
“那叫车?”
小舅估计是没发现她的不对,淡淡地问了句。
她赶紧点头,眼看着出租车刚好停在不远处,车里的人下了,她赶紧拦车,心里乱得没章法,就晓得要好好对这位小舅,据说要调回来的小舅,生怕以后见面的次数会多,她要是没表现好,婆婆那里头一个过不去。
跟司机报了个地址,司机二话不说就开车。
段乔这个人不习惯太热情,再说又没有没事还能找话说的本事,坐在车里,到是坐得直,她妈说的,人到哪里都不能坐不直跟站不直,话是她是记得,可从来只记得坐直了,没记住得站直。
今天这事就坏在没有站直上。
她低着头,对自己今天碰到的事进行一种反思,或者叫自我批评也行,确实得自我批评,她回去得做个思想工作,嗯,对自己的深刻批评。
“名字叫段乔,有什么说法?”
她还在那里纠结,冷不丁地耳朵似乎窜入个声音,让她瞬间抬起头,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小舅的嘴唇动了下,那声音从左耳入又从右耳出,所有的感觉仅仅是一个声音,而不知道声音里有什么话。
她呆了。
眨了眨眼睛,她的心紧张地跳到嗓子眼,“小舅,你说什么?”
她真没听清楚。
“你名字叫段乔有什么说法没?”
小舅重复了一次,似乎对她还挺有耐心。
她心里有种怪的感觉,觉得小舅好像在让她别紧张,在寻找着话题,她顿时心安了,胆子小的时候她什么怕了,心一安,就什么都敢说了,其实她这种性格说白了,就是窝里横——一出窝,什么都不是。
她手心里还有点汗意,那是紧张的,现在她完全嫌弃这种了,觉得自己实在是拿不出手,让小舅这么一问,她真的有点放松了,这是小舅,高炽的小舅,就她妈说的,不就是她的小舅?
紧张个毛!
“我报户口那会都要上学了,刚好在播《新白娘子传》,我妈随口给取的名字。”
她回答的很老实,那时候电视节目没有现在这么多,电视剧也没有现在这么多,《新白娘子传》是真红,那时候的人随便哼哼就能把里头的歌都给哼出来,她妈贼迷许仙,就是后来看到扮许仙的那演员扮别个角色,她妈都觉得不对劲。
“是许仙?”
小舅还问。
看来小舅还知道那个电视,她心里头高兴,赶紧点点头,“就那个,许仙不是跟白娘子在断桥上重逢的吗,直接就给我取名叫段乔,我上学时同学们还直接叫我断桥的,对了,我还真有个同学许仙的,不过是个女的……”
她心态一放松,讲话就没有顾忌,说得还高兴。
“跟同学都处的挺好?”
小舅适时地插上一句。
“一般般吧。”她的兴致突然没了,念书时别的都不出挑,就成绩好,同学们都叫她书呆子断桥,真不是什么好回忆,笑得有点难为情,“我就会死念书,别的方面不太好。”
“高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小舅跟着就这么一问。
她抬眼看去,这位头一次见的小舅情有点严肃,比起刚才来让她有点不安,甚至是有些心虚的感觉涌上心头,“才刚回来过,他部队里挺忙的,哪里能时不时的回来。”
避重就轻,她跟高炽,中间的事,她现在都弄不清到底是怎么样,反正两个人是结婚,她还是军嫂,军婚这个事,她妈觉得挺好,挺牢的,主要是她妈觉得她这个女儿不靠谱,找个军人嘛,那是最靠谱的事。
“他比我早回来,应该是前一个小时的班机,你都不知道?”小舅面上似乎是软化了点,眉头微皱,对她似乎是有点不满,“你们俩就这么相处的?”
两点的班机?
段乔再想为高炽找借口,也晓得自己再不能当着小舅的面为高炽说谎,甚至她还有一种错觉,小舅刚才是不是有意扯下她心防,让她全无防备地把大实话说出来?婆婆还在电话里说明天高炽才回来。
她不知道是婆婆帮着高炽瞒她,还是高炽连婆婆也瞒了。
顿时,她心惊胆战的,又有点怨自己,怎么就做事这么不经大脑的,讪讪地试图为高炽开脱,“我们相处的挺好的。”
“相处的挺好,他还不回家?”
问题刚好击中红心,一对小夫妻,结婚两三年,丈夫是个军人,虽说不能常常回家,但没道理轮到回家的时候没回家,绝对不正常,任何一个人一听就晓得不对劲,她还偏装作没事人一样,处处替高炽遮掩。
“他一定是外头有事。”
段乔这个人吧,讲面子,谁要说她老公不着家,把她不当一回事,她也烦,别人同情目光,挺烦的,人不着家没关系,她不管他在外头做什么,但得给她留面子,两三年来都是这么过的,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有人把这事揪起来,她觉得真打脸,火辣辣的,脸烫得不行了,要是来个蛋,她都觉得贴着她的脸,蛋都能熟。
“是外头有事,还是有人把他留住了?”
小舅根本不信她的话,直接把话说出来,说得不留情面。
这便是硬要从把她从默认的状态里揪出来,段乔心慌意乱,更是害怕,“小舅你别、别乱说,高炽跟我一直好好的,一直是好好的——”
她低头,说出的话近乎喃喃自语,不像是说服小舅,到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跟你好,会都替那个女人把房子都买了?回来时都是跟那个女人住一起?你到底在想什么,连自己丈夫的事都不注意?”
小舅说话的声音不重。
却让她的心有种沉重感。
“不可能!”
破天荒的,她重声否认,双眼睁得大大的,一点都不相信。
小舅看着她,一张小脸,有点白,双颊又有点红,表情坚定,眼不如她表情坚定,有一点空,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模样,叫他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前面小区有他买的房子。”
前面小区?
她心一跳,不由自主看向路过的小区——华清山庄,第一期楼盘开的时候她还听同事说这里的房价老贵,一平方都快到七八万,高炽在这里买的房子,她肯定不相信的,高炽的工资卡是直接给她的,还有存折,家里的房证都在她手里。
“小舅,你肯定搞错了,他的钱全在我手里,哪里能在这里买房子。”
她说的比刚才有底气多了,却见到小舅让出租车停下,她刚想叫车别停,却看见小舅的手指着车窗外不远处——
那是一男一女,女的清纯美丽,男的高大英俊,男的刚好搂住女的腰,女的小鸟依人般地偎在男人怀里,男人的手还提着一袋东西,估计是刚买的。
女的她不认识,男的脸,她做梦也不会忘记,脸一下变得刹白,“开、开车!”
“不想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她想走,赶紧的走,小舅却是轻飘飘的拦住她,让司机别开车,手就按在车门上,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动,车门就开了,他看着她,就看着她。
被他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甚至只与他的视线对上一秒,就移开了视线,双手握紧不是,松开都不是,她觉得两只手无从着落,难堪的情无从掩饰,前一头还替人扯谎,后一头就叫当事人打了脸。
可她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有点慌,就干坐在车里,手又下意识地去拽包的肩带,明明肩带不会掉下来,总有一种错觉,让她觉得包的肩带会往下滑,“说不定有事呢,我过去不太好。”
难得的,她能把话说清楚,一点结巴都没有。
实在是惊吓的事情太多,把她的那点毛病都惊没了,反而能冷静了,胆子到还是小,没敢太大声,双腿紧紧地并在一起,生怕一分开,就会失守,就像先头在、在……
她刹白的脸立马又红了,跟个红苹果一样。
“也是,说不定真有事,过去要是打扰了还真是不太好。”
出乎她的意料,小舅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仿佛刚才指出她丈夫可能有外遇的人压根儿不是他,还轻飘飘地抬手叫司机开车。
司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头一次碰到这么怪的两个人,心里有些腹诽。
“对对,他肯定是有事。”她还附和,巴不得早离开,生怕叫高炽看见。
要是没有下午那点事,她也许还能直起腰,可——现在她直不起腰,腰那里还酸着,腿间还疼着,动一下要不是她能忍,也许就巴不得不动一下,哪里想去管高炽是不是外头有女人的事,还不如早早地回家自己休息。
小舅再没有说什么话,从这里到段乔在老城区的住处,那里是说是拆迁过的地方,还保持着老城区的风貌,外墙修的更老旧一点,有一点古城的意味,年年来古城的游客还挺多,她挺喜欢老城区,高炽也就买了老房子,房子外头都是由古城管委会修过。
以前她也住老城区,但老城区挺大的,她们家在另一头,还隔着个墙,基本上不太到这边来,也很少人知道她也是老城区长大的人。
这边住了两三年,隔壁开锁的认识她,没说上两句话,人家小后生就殷勤地拿着工具给她去开门,还不时地看看她身边的男人,瞅瞅一身的橄榄绿,叫人都心生羡慕,他比段乔这个没眼色的家伙好多了,至少晓得人家肩头那杠杠是什么玩意儿。
“段乔姐,这是段姐夫?”小后生利落地将工具探入锁孔里头,一边还解闷似地问她,“我都没见过段姐夫,还是头一回呢。”
小后生人蛮不错,开锁的工夫也好,就是话有点多,平时段乔下班回家到隔壁面店吃碗面什么的,跟小后生拼拼桌,随便聊聊的,聊什么都有话题,今天她觉得小后生话太多,多的叫她有点烦。
“不、不是,是我小舅。”她没敢看小舅,自个儿缩着脖子,跟做错了事一样,一想着高炽到这里大都是夜里,也难怪别人没见过,“你开好了没,平时不是说开锁很厉害的?”
她话音才落,锁就开了。
小后生有点不满,“我这么快还嫌呀,都不算你钱,占便宜还是要嫌,哪里有这样的,段乔姐,你小舅这么年轻的?”
任谁都会说小舅年轻的,确实段乔刚接到人也是这个想法,但没说出来,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小舅的脸,表情很严肃,让她的心悬得老高,赶紧的挥挥手,“好了好了,明天请你吃面疙瘩还不成?”
“去,不稀罕!”小后生拎着工具箱就走。
“很熟?”
她走在前头,试着当个合格的主人样,把人往家里头引,被小舅一问,脚步就停下了,闹不准这位小舅是什么意思,情格外的茫然。
“熟什么?”她没闹明白,直白地问。
小舅到是从她身边走过,就像他才是这房子的主人,还仔细地看这房子,简单的布置,一眼就能将这房子的格局看个透,暖色系的调调,让房子看上去很温暖。
“你跟高炽结婚后一直住这里?”他的手指落在桌上,骨节分明。
她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的手指,又看看自己的手指,就把手指垂在身侧,“嗯,一直住这里,”说话间还轻咳了声,她总有种莫名的压力感,面对这位小舅,都快比得上她公开课的压力,“我觉得这里挺好,高炽也觉得不错。”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小舅到冰箱前,结婚时她的嫁妆,两边门的冰箱,颜色还是酒红色,里头能放挺多东西,能放东西不代表里头真的放了挺多东西,她顿时一惊,赶紧的几步就过去,挡在小舅面前,硬是挤出讨好的笑脸,“晚上不如下碗面吃吃怎么样,小舅?”
她的心都在跳,她妈总说她好歹也把菜做的稍微能吃一点,不要太好,比不得大厨,但起码能拿得出手,别的事,她都听她妈的,这个真没听,现在可没脸了,在婆家人面前丢人。
“不用做了,就吃面疙瘩吧,在这里近?”
小舅就那么一说。
她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才好,笑容都有点僵,几乎是迟疑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说好,“小、小舅,我打个电话就行——”没等小舅说好,她已经拿出手机去打电话,“是我啦,两份面疙瘩,放辣包菜、炸带鱼、金针菇、小排记得放两份……”
就按她最爱吃的口味叫面疙瘩。
她一说完,就利落地把通话结束了,回头一看小舅,见他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去想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太好,一想起自己刚才的话,顿时她纠结了,怎么能不问他吃不吃的,有没有挑食的?
那不好意思的,她难为情地揪着手,“小舅是不是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亏得她还能知道问这个,慢半拍。
“不挑食。”小舅往楼上走,背对她。
闻言,她才算是放心,一手按着胸口,觉得自己一天真操心,操的心比她这辈子操的心还多,也许明天就能见到白头发,她忍不住想叹气,见小舅就要推开二楼的门,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溜烟的就跑上去,比小舅还快一步地进了房子,门就关在小舅面前,“小舅,我去里面整理一下——”
确实是得整理,昨天收起来的衣服还没放好,内衣跟内裤就随便地丢在床里,更别提她昨晚洗澡后换下的衣物包括内衣裤都没往洗衣机里放,直接丢在浴室里头的洗手台子上,叫人看见了她不丢人呀。
人家会说高炽娶了个懒婆娘,她爱面子,最怕别人这么说,本来婆婆就不太喜欢她,好歹小舅来了,她怎么着也给小舅个好印象,免得她那什么事发了后,别、别……
她又哆嗦了下,实在是太怕,生怕事儿叫别人知道,明明是别人对她干了坏事,怕的人却是她,她觉得不是这个理儿,报警指证,别让坏人逃脱法律的制裁,这个她都晓得,真要她出面去指证人家,她觉得还不如把她脑袋给摘了,一了百了。
乱糟糟的房间,她整理起来很快,三两下就全整理好了,把干净的衣服都往壁橱里塞,脏的都往洗衣机里塞,彻底解决了,房间里也没有异味——她想了想,就绕到床的另一边,从高炽那边的床头柜里掏出个小瓶子,蓝色的,瞅着挺好看,还是头次翻他的东西——
上次见到高炽把这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估计是什么名贵的香水,她就想到这个了,就把东西拿出来,对着空气喷了喷,那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文字,反正她不认识,要英文她还能认得出来。
她喷了喷,手还在鼻子前扇了扇,眉头皱得老紧,压根儿就没味道,什么香味都没有,还不如她几块钱买的六花露水,一脸嫌弃地走下楼,刚好看到小舅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包一包的,拿着个袋子装好的——
外边走出个人,她认得那个背影,好像是婆婆说的那位司机。
她脚步就停在那里,不知道得说什么了,婆婆的司机都过来了,怎么都没说把小舅接走的,难不成真要她来招待的?
“大姐叫司机送过来的药,她在省里,这段时间都忙。”
小舅把东西放在桌上,平平常常的动作。
在省里?
听上去很高端大气,让段乔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得多少排场多少地拉的人才能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在省里”三个字?
段乔去拉住司机问问的冲动都没有,忙将小舅手里的袋子拿过来放冰箱里头,好好地放着,放进去的时候她还下意识地一抹药包,全是煎好的药,要喝的时候热一下就能喝,用起来挺方便。
乌黑黑的药汁,难闻的中药味,明明隔着包装闻不到,她还是觉得鼻子间都是那股子味道,还有那种乌黑的颜色让她的胃瞬间不舒服。
婆婆说了,高炽明天回来,让她把药喝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关冰箱门的时候用了点力,也就她,就跟自己过不气,现在又后悔,要是刚才跑到人面前去多好,不管是不是出轨,还是有事,总得弄个明白才行。
“段乔姐——”她才转身,对面店的小后生就已经把两份面疙瘩送过来,店里的辣酱跟醋都一起送过来,热腾腾的面疙瘩,小后生刚到门口就叫人了,大大方方地走入房子里,一看到房子里还有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就立时小了点,“段乔姐,有客人呢?”
段乔点点头,连忙帮着小后生把两碗面疙瘩都放在桌面,赶紧去找她的包。
“一共多少?”
没等她找到包,小舅就已经把钱递过去,还是一张一百的。
小后生不客气地收下,再递给小舅一张五十面额的钱,“段乔姐,明天我来收碗。”
人走得飞快,段乔就算是想把钱拿回来,再用自己的钱付也来不及,不由地冲他后背送上一记白眼,朝已经坐在桌前的小舅看过去,五十块钱放在他手边,他已经在吃,看情,应该还行。
她的心才算是安一点,还故作不好意思,“小舅,这都让你来付钱,真不好意思。”
也就是嘴上客气客气,她连忙把包放回去,没打算再补上钱,能占的便宜就要占,要是这小舅都快奔六十,年纪大了又退休,她肯定不会让人出钱的,可小舅摆明看上去比她混的好多了,钱嘛,出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舅到是无所谓,“何权。”
“何拳?”脑袋就涌出这两个字,她不明白地看着小舅,筷子还在手里,一手正要去把辣酱往汤里抖,“小舅有这种拳的?”
“我的名字,何权。”何权到是有耐心,还是解释了一下,眼微暗。
“啊?”她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一下子,什么破脑袋,把人家的话理解成那样子,再多的纠结都解救不了她自己,面上笑得特别热情,试图掩饰一下自己的迟钝,“好名字、是好名字,小舅的名字真不错,哪里像我,听上去像断桥,跟诅咒桥要断了一样,呃,小舅,你怎么不跟婆婆一个姓?”
她婆婆姓郑,这个她晓得的,高炽说过,叫什么名字,高炽没说,她总不能去巴巴地问高炽自己婆婆叫什么的,又不是外国人作风,不好叫长辈名字,段乔这个人一向尊老爱幼,又讲礼貌,从来不去注意这回事。
但——
重点可不在这里,她咬了两口,就把一个面疙瘩咽入肚子里,小舅是婆婆的弟弟,既然是弟弟怎么可能不同姓?难不成是同母异父?
只是,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她一问,就觉得何权那目光有点刺眼,尤其是他抬眼看着她,不再是先前那种隐隐有点压力的,现在是压力更重,她也就敢用余光瞄一下就跟被触电似地收回来——
“那你说为什么?”
他还问她,问她为什么。
段乔有种想尖叫的冲动,问她做什么,她哪里能知道这中间的事,对高家的事,她压根儿不知道,就算脑袋给弄的迷迷糊糊,都没有兴致想去深入了解一下高家,天掉下来的好对象,嗯,别人都这么说高炽的,她妈说得把握,她就把握了,都说好男人错过这个,下个可能就找不着。
她讷讷地喝口汤,很小心地那种,慢慢地再咽下去,等过了喉咙才敢摇摇头,“我不知道。”
老实回答,真的不知道,高炽什么事都没跟她说过,她知道才有鬼。
“也对,你怎么可能知道。”何权自顾自地在那里点点头,脸上还有了点笑意,让他脸部线条有点软化,“其实我是私生子,怎么可能姓郑。”
私、私生子!
她差点把这三个字重复地说出口,私生子,一向在她眼里就是“高端大气”的事,呵呵,要让一个每天都得为生计奔波的人去弄什么私生子,估计是不现实的事,私生子那种事,她电视看的多,什么小三、二奶想转正什么的都有怀孕为武器,一般的,都是原配只生了个女儿——
难不成因为她婆婆是个女儿,才有了私生子?这落后的观念?她非常不理解。
她顿时对婆婆关心起来,连带着对他都有点防备的意味,从她的眼可以看出来,有点纠结,与刚才清澈的模样不一样,努力当作没有听到这条劲爆的消息,心跳得有点快,被她当成听到这消息的惊讶反应。
她曲起食指,往鼻前不经意地抹过,又像是鼻子被堵住似的,低头长长地呼吸,双腿并得极拢,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来,冲着那里,她有点尴尬。
“小、小舅……”你别开玩笑。
一开口,她都愣在那里,声音变得又柔又软,连她自己都没听过自己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如同刚出声的小猫儿一样,甜甜的,叫人心荡迷。
她的脸立马就红了,连同露在衬衫外头的脖子也跟着被染红,面前的面疙瘩还是满的,才吃了一点点,她试着装作没事人一样的往里头再放辣酱,轻咳了声,“小舅,你别开玩笑,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一本正经,努力装的,她上课时也装的,装得很像个老师,尽职的老师。
何权面前的已经吃完,他到是不在乎她信不信,伸手大大方方地按住她拿着汤匙的手,软的跟没骨头似的,他按住,她的手还烫,体温惊人——他一按,她手里的汤匙就掉在碗里,下一秒,她的手就试图抽走。
他不让,非得按住她的手,“你看,你叫我小舅,其实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手背的凉意,让她有种舒爽的感觉,心比刚才跳得更快,就在他按上她的手背,更是跳得飞快,她都怀疑他要是再不放手,心也许就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可,那只是她的一个荒谬念头,她的心没可能跳出来。
往回抽手,没如愿,她巴巴地看着他,脸不再是带着羞意的红,是滚烫的红,红的不太寻常,透着一种艳,艳色的诱惑——
“小、小舅,我、我好像、好像发烧了……”
她自己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光晓得自己烫,烫得脑袋都快糊涂了,腿才往旁边一动,刚要起身,人已经往右边栽过去,两腿软得跟烂泥一样,哪里还能稳住身子——跟个棉花团一样地倒下去。
没有倒在地,稳稳地叫人抱住,坚实有力的臂膀,把她牢牢地固定在怀里,柔软的身子贴着他,滚烫的体温叫人心惊,“发烧?”
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她的额头,肌肤相贴,沁凉的感觉——让她如同透心凉,忍不住地伸手揭幕住他的前襟扣子,像在她妈的怀里,跟小时候一样她妈也是这样给她试体温。
“好像不是。”他喃喃自语,抱着她上楼,把人放在床里。
柔软的大床,她蜷缩成一团,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下楼,把她一个人丢在卧室里,滚烫的体温烧灼她的理智,像是被丢下了,一个人孤单地被丢在这里,没有人来看她,没有任何人记得她。
她的手牢牢地抓紧身下的床单,胡乱地揪着,身体里像是乱窜着一种什么东西,引着她的情绪都乱了,两腿紧紧地并拢,难捺地摩擦,却不能叫她舒坦,像是缺了什么东西,非得让东西给她——
第二章
何权到楼下关门,都没往门外看一眼。
走得不急,但也不慢,老旧楼房的楼梯,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上面,更显得楼梯沉淀下来的年代感,一步一步地上去,一手扶在楼梯口,人已经站在门口,放眼望去,凌乱的被弄皱的床单,那里没有人——
轻轻的水声,让他的眼微暗,循着声音看向房间里紧闭的门——他走过去,水声刚好从里面传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往门上轻轻一推,门就往里退,他的脚底一湿,看着从地面的水,眉头微皱。
而她——
整个人都在浴缸里,状似软弱无力,上半身几乎都靠在浴缸边缘,闭着眼睛,脑袋顺着她的坐姿往后仰,长发都在脑后,垂在浴缸边缘,衬衫还好好地在她身上,被水弄湿了,透得很,毫不吝啬地露出她被br包着的胸肉,随着她一呼一吸,胸前的那一团团鼓鼓的肉,还跟着起伏,微微的起伏。
他的视线往下,透明的水,哪里能挡得住什么,简直比平时看上去更叫人觉得有种莫名的诱惑感,黑色的裙子早就不在她腰间,挂在她两膝盖间,要脱不脱的,活脱一副欲要勾引人的架式——
更别提她的手,她的手就卡在小内裤间,薄薄的蕾丝,叫水一浸,就三个字:轻、薄、透!
她半眯着眼睛,脸色呈不自然的红,小巧的嘴唇无意识地哼哼唧唧,眉头皱在一起,紧紧地皱着,手指不断地在身下弄来弄去,隔着薄薄的料子,跟个隔靴搔痒般的,叫她难受。
眉头皱得死紧,她不由得把力道加重了点,用力地地揉着,疼意涌上来,她眼睛一眨,竟然哭了,颤动着肩膀,手还没有章法地弄着自己,一边弄一边哭——
到这个时候她要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就是傻瓜,难不成那在名都给吃的药这么强,现在还有药效?
她也就这么想,现在再找人去问问都来不及,哭的更大声,手指动的更重,偏偏还难受,也难受的里头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手指不小心地滑入小内裤的边缘,猛然间——她就睁开了眼睛,看向浴室门口,高大的男人,赤脚站在那里,把浴室门口的光亮都挡了个严严实实。
“出、出去——”
羞耻,且丢人,段乔头一次觉得这么的丢人,身子简直跟吃了迷幻药一样,软的都没有力气,她上半身一起,起得太急,膝盖着挂着的裙子让她吃了亏,人跟着就往前倾,“扑通”一声,就整个人栽入水里,温热的水,瞬间淹没她的脸、她的嘴、她的鼻子。
人还没抽出来,就那么个姿势,要是把别的都忽略,就她这样子,足以叫人嘲笑,人倒在水里,一手还在身下还在腿间,怪的姿势。
何权觉得不对,凭着他自己独特的敏感度,他闻到空气中似乎有一种味道,不重,甚至不怎么能闻得出来,也就这么一顿,就一顿,各种想法从他脑袋里掠过,当然——他直接把这个当成邀请。
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把人从水里捞出来,抱着软弱无力的人坐在洗手台,她一身湿,这么一抱,他跟着也湿透了,橄榄色的军装瞬间成深绿,好看的手指解开一颗颗扣子,露出里白色的不带一丝杂质的衬衫,还是一颗颗地再解开扣子——
古铜色的肌肤,坚实的肌肉,平坦的小腹,扯开皮带,拉链一开,腹股沟处露出几绺黑色的毛发,长腿一迈,坚实无比。
她双腿双脚无力,被抱起放在洗手台,见他脱衣,人就跟着惊慌起来,试着要跑,脚试着慢慢向地面,不知道是不是身上太湿,还是她按手的地方太滑,整个人都悬了空,“啊——”
惊叫声从她的嘴里喊出来,下一秒,人已经落入何权怀里,他刚好接住她,接得牢牢的,没有半点疏失,眼里多了点笑意,“干什么呢?”
他还问她干什么,她能干什么?
就她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干事,没了水,身体更不对劲,干巴巴地一团火热放在火上烤似的,烤得她智不清,肌肤就那么贴着,凉快,她就晓得凉快,贴着他很凉快,就像在名都一样,贴着他们都凉快。
她不由得贴近他,理智晓得她不该这么干,可她哪里还有理智,怎么都忍不住,贴着他,跟个刚出生的小猫儿一样蹭着,嘴里胡乱哼哼着,都不知道她在哼些个什么东西。
“我、我难、我难受……”
隐隐的,似乎是这个调调,就像个不知羞耻的荡妇,需要男人的抚慰。
她似乎有种纯真,天生的纯真,从她的脸,从她的眼,又不敢抬眼看他——他盯着她,眼晦暗不明,呼吸跟着急促起来,甚至是隐隐的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老快,那频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过。
“难受什么?”他偏问她,还把她的手从抓出来,还怪地与她根根手指都缠在一起,湿粘粘的感觉,不用去想就晓得那是什么,她身体早就准备好的液体,还把人再放在洗手台上,把人放躺的,两腿放荡地垂在洗手台下——“难受什么?”
还重复。
他带着笑意,跟个尽职的医生一样,似乎要对症下药。
“难、难受——”她巴巴地躺在那里,想用手去碰他,叫他轻轻松松地躲开,她的手落了空,眼里就多了点幽怨,眼睛甚至是湿漉漉的,“我难受。”
他故意的,故意的将手落在她胸前——才刚放上去,她的手就来了,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他的手抓住,不哭了,反而还笑,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不止一只手,连带着另一只手,她也跟着缠上去,沿着他的手,他的手臂,像是突然间了力气般,她沁凉的相贴,叫她满足地发出喟叹声。
“你别、别动,别动……”她呜咽着,生怕他走了。
他没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得寸进尺,拜倒在强烈的渴求下,攀住他的腰,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如同阴毒的蛇般,叫人不寒而栗——
她没见到,被他的手抬起下巴,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点都不费力气的低下头叨住她的唇瓣,含入嘴里,轻轻地啄一下,干干脆脆地离开。
段乔就晓得唇瓣间沁凉无比,如同六月的天里突然的凉风,一下子就没了,哪里还能安定得下来,两腿夹着他的腰,往他身上乱挤,乱压的,可弄来弄去都不舒服,反而更揪得她,像是被蚂蚁给咬了,疼疼痒痒——
她挠一下,好受点,再挠一下就疼,挠两个更疼,他不给她挠,更不给她抚慰,完全像个陌生人,就看着她在那里扭动着小屁股。
湿淋淋的衣物,将他上半身都弄湿,把人再放回洗手台,这回他没放手,反而是三下五除二的去剥她湿透的衣物,光溜溜的跟个刚出生的婴儿似的娇嫩。
她极不老实,时不时地就跟无尾熊一样攀在他身上,他不要,不要她的主动,他是强势的男人,一切都只能由他来作主,于这事,都一样。
把人抱起,两手从把她后背伸过去,让她面对着大大的镜子,后背挨上他的胸膛——姿势挺好,两手还扳开她的双腿,往镜子瞅一眼,清清楚楚地映出她,腿中央那一方地儿,湿得不能再湿,还透着一丝晶亮——
他的手往那里去,如他想象的一样滑嫩,都有点嫌弃他手上的茧子,生怕把人弄疼了,就那么一沾,指间已经是湿漉漉,呼吸不再是急促,而是粗喘,晦暗不明的眼底已经染上欲色的可怕执念,扶着早就坚挺的物事,把自己往她腿间推,推开嫩滑的薄薄瓣儿。
那一瞬间,她却是想逃,腿间给撑的不行了,那种热度烧灼着她,几乎快要把她给烫坏了,甚至要把她给撑坏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勾住她的腰,将她用力地往自己这边压过来,瞅着镜子里她的花瓣几乎都容纳不下他,可怜的吞吐着,一下下的,太紧太热,他还往里头挤,挤得深,挤得重,要挤到她的心上上——镜子里映出他的笑意,透着那么一点点的诡异。
而她不知道自己是掉入什么样的漩涡里,被她用来喷房间的蓝色小瓶子还在抽屉里静静地躺着,根本不知道自己用错了东西,还以为自己的药效还在。
阳光大好,睡得昏昏沉沉,眼睛一睁开,刚好对上窗帘缝隙间的阳光,眼睛一刺,段乔立时地就闭上眼睛,手臂一动,却是感觉有万斤重量压在上头,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手臂。
下一秒,她惊慌失措地从床里跳下来,赤着双脚,瞪着床里出现的男人,陌生的男人,就昨天才认识的男人——
而更可怕的是她全身都光着,床里的男人比起她更是不遑多让,仅仅是腰间盖着一点儿被子,坚实的手臂与大腿都露在外头,她懵了。
她跟高炽的小舅……
后面的话她就算在脑袋里也组织不出来,向来容量不太大的脑袋,这会儿就罢工了,眼前一黑,顿时就晕过去,人事不知。
“段乔、段乔?”
有人在叫她,熟悉的声音。
高炽的声音。
她记得,跟鲤鱼打挺似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刚好对上高炽有些意外的眼,她昨晚的记忆瞬间涌上来,她双手紧紧地拉住被子,眼有点掩饰不了的仓惶,“你、你怎么回来了?”
高炽坐在床沿,笑看着她,“妈没跟你说过吗,我今天要回来的?”
她见他坐下,被子下的双腿顺势蜷缩起来,“哦哦,好像有……”回答的同时她还看房间,视线一扫,除了高炽,没有别人,叫她有点疑惑了,“小、小舅人呢?”
问的时候,她都不敢看她一眼,一手还故作镇定地伸到耳边将掉落的头发夹在耳朵后面,试图让她自己看上去很自然。
“小舅?”高炽显然有点意外,“你是说何权?”
她点点头,两眼盯着被子,人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生怕身上有什么痕迹还留着,到时叫他看出来,人嘛都是自私的,且不管高炽是不是外头有女人,她不知道就好,但是——
她自己的事也不能叫他晓得了,万一倒打一耙子什么的,够她喝一壶的。
自保的心态,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话,“妈叫我去接机的,说小舅要调回来……”
“这得多亏得你给我开的宾馆,要不然我冒冒然的回来还真是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让人打断了,那个声音让她几乎整个人哆嗦起来,亏得一手往被子里探,紧紧地掐住大腿,那处最长肉,也最疼,疼的让她暂时把恐惧丢到一边去,尽量地挤出笑意,朝门口看去——
黑色的皮鞋,擦得无比锃亮,估计能把人的脸都清楚地映出来,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往前走一步,整个人都在门外边,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离得非常近,就隔着一米,隔着门,段乔觉得呼吸不过来,深重的呼吸,压着她,他明明离她还远,还让她觉得近,就是床沿上坐着的高炽,都不如他带给她的影响力,几乎把她影响的想要落跑。
她胆儿小,风吹草动都能惊了她,更何况这一门一墙之隔,只要想象他的脚迈进来,就恨不得床里突然能有个洞,把她给装进去,能让她躲起来。
想法很傻很天真,她知道,他还狡猾,还在高炽面前替她说话,让她吞下来这好意也不是,吐出这好意也不是,感觉快把她给噎着了,脸色还真是变化多端的,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我、我应、应该的。”
高炽倒是拉着她另一只手,还放在被子上的手,手一碰才晓得她的手不寻常,手心里全是汗,他眉头一挑,“换一床被子吧,这么热的天,亏得你还能睡得着,手里全是汗的,”他放下她的手,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都挡住,朝着楼梯口子的何权说,“她才醒,我们先下去,好歹让她起来,中午我们出去吃怎么样?”
她手心里全是汗,那是吓的,与热不热没有什么具体的关系,被他一说,还真想自我催眠了,当作就这样的,当作自己就是被子太厚睡热了,喃喃自语道,“嗯,是得换被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高炽已经走到门口,何权也跟着转身,目光朝下,高炽在他身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更加不知道这房间里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他自己的老婆叫人睡了,睡的还不止一个,绿帽子多了去。
可他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还打算跟何权一起去吃饭,怎么说的,总归是他小舅,好歹与他妈是同父的,血缘上关系摆在那里,人家真是他小舅,他到是谈不上反感不反感的,都上一辈子的事。
“也行。”何权没反对,脚先下楼,走的时候,视线不动声色地往墙那边一看,仿佛隔着这堵墙,还把里头恨不得找地洞躲起来的人看个正着,“女人嘛,收拾起来都没玩的,浅芳也是,老是没个完,一个小时都不够,都不知道她是在倒腾些什么……”
段乔一直在床里,一直僵在床里,一手还掐着自己的大腿肉,要不是她还能忍着一点儿疼,早就放开手了,可她晓得放开手,万一哆嗦的不成样子,还不得叫高炽给看穿了呀——
她做事总有点消极,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事先爆出来还是怎么的,她想呀,她不能当那个过错方的,要当也得高炽当,破坏军婚这罪名她担不起,她不知道这个到底有多重,就算到时没事儿,她的名声哪里还能有。
她要是做人的,总不能叫人指着脊梁骨说她怎么怎么的,她妈说了,树活一张皮,人嘛就活一张脸,脸面是大伙给的,出不得一点儿差错。
直到楼梯那里再没有什么“咯吱咯吱”的声儿,她才算是裹着被子下床,赤脚踩着地板,突然地腿一软,她两手支着床沿,“扑哧”的呼一口气,看到自己身上有平时穿着睡觉的睡裙,身上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