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长公主微微仰头,深呼吸第三口时……
“长公主,您怎么在这?”
街道那头,几十个身穿捕快衣裳的衙役骑着大马疾驰而来,领头的是一匹枣红色大马,马背上一身官服、威风凛凛的苏炎眼尖,瞅到长公主的身影,果断勒停马匹,朝长公主高声喝道。
军营里训练出来的状元郎,当真早不是曾经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了,苏炎这高声一喝,那些围观的人群纷纷转过身来看。
本就质疑幕后黑手是长公主的老百姓,这回见长公主居然就在车祸现场,一个个越发认定就是长公主干的了。
长公主听得苏炎一声喊,眉头立马蹙起,心头怨怪苏炎眼力太好,居然一眼将她给认了出来。
青衣小厮则是足底猛地蹿上来一股凉气,心道,要完。
葛医和几名老太医很快赶到现场,因着睿王伤势太重,无人敢挪动身子,所以直到葛医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事故现场,卢剑夫妇还横卧在硬梆梆的地上。
“睿王殿下交给老朽,你们几个尽力抢救睿王妃。”葛医还没从马背上下来,单单扫了一眼,便判断林灼灼伤势颇轻,交给那几个太医足矣。
果真,两个太医将趴伏在卢剑身上的林灼灼挪进马车里,掐了几下人中,林灼灼便悠然醒转。
看着陌生的马车,林灼灼脑子先是一片空白,懵懵的,待听到马车外葛医指挥药童递针的声音,再透过车窗望见血泊里的四表哥,林灼灼才猛地回忆起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而后,林灼灼面色苍白地赶紧跳下马车,扑到卢剑身旁,一声声焦急地呼唤:“四表哥……四表哥……你活过来,你不要丢下我……”
小少妇声音颤抖得不停,一句话下来,结结巴巴断了好几次。
林灼灼娇美的芙蓉面上,一串串眼泪汩汩淌下,将脸上精致的妆容冲刷开来,成了左一道右一道的花猫脸,脏污又狼狈。
可美不美的,此刻的林灼灼显然已浑然顾不上了,紧紧地抓住卢剑的手,大声哭道:“四表哥,你昨夜还说,最恨欺凌我大龙国东北边关的马贼,他们害得东北百姓民不聊生……你说了,婚后要带着我杀上战场,去亲眼见证你杀敌的英武风姿……”
“你醒来呀,你醒来呀,我还等着你带我去东北杀敌呢……你醒来呀……”
这番话一哭出来,那些老百姓本就因卢剑“剿杀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而对卢剑这个睿亲王敬佩十足,眼下更添了一重沉甸甸的敬重。
你想呐,昨天可是睿王和王妃的洞房花烛夜啊,那样暧昧缱绻的时刻,睿王殿下还不忘与新娘子喃喃诉说去东北杀敌之事,如此心怀百姓的好王爷,哪个黎明百姓能不感动?
听着睿王妃一句接一句的哭诉,在场的老百姓全部热泪盈眶,偷偷地用衣袖揩泪。
一时,一场车祸下来,倒是为卢剑赢得了一波民心。
站在人群外的长公主,听到林灼灼这些话,却是恼怒异常!东北战场可是她夫家的地盘,她丈夫、儿子,以及孟家的子侄们经营了十几年的老窝,居然就这样被卢剑给明目张胆地惦记上了?
还新婚之夜,有美人不多睡几次,卢剑竟有那闲情逸致去聊“霸占他们孟家地盘”的话题?
卢剑还要不要脸了?
再思及前阵子,卢剑一党屡次排挤他们孟家,多次游说崇德帝将孟家子侄从东北战场撤回来,另外派遣卢剑麾下的大将顶上,长公主就愤怒至极。
若是可以,恼怒得血液冲顶的长公主,当即就想扒开一圈圈的人群,挤到最内圈,冲着跪坐在地的林灼灼就指名道姓、厉声训斥一通:
“林灼灼,你和卢剑可不要太过分了,人在做天在看,就因为你们夫妻俩心术不正,一心想侵占他们孟家辛辛苦苦守卫十几年的地盘,今日才会被上苍惩罚,一匹疯马要了卢剑的命!”
可是现实不允许。
那些激动她心的话,注定只能在长公主内心一次次徘徊,一次次激荡,骂不成了。
因为,长公主不过刚激动地迈上前,还不等她扒开最外圈的人群,就被苏炎下命一把扯下去、扣押了起来。与长公主一同被捕的,还有她身旁的青衣小厮。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本宫?本宫犯了何罪?”长公主怒喝出声,喊得声嘶力竭,一双丹凤眼瞪得如牛眼一般大。
“凭什么?就凭您与皇后娘娘和睿王殿下多次不睦,今日又出现在犯罪现场,就该去京兆府走一遭,好好配合审查一番。”苏炎个子高挑,居高临下,目光森冷地瞥向长公主。
苏炎本以为长公主仗着皇家公主的身份,多次纵容儿子孟天石强抢、霸占别人未婚妻,已是很没底线了。岂料,这个黑心毒妇完全没下限,如今都敢制造意外,谋害皇嗣,谋夺当朝亲王的性命了!
这次进了京兆府,不给长公主一点颜色瞧瞧,他苏炎这个京兆府尹就白当了。
苏炎眸子里放射出的冷意,一个对视,就冻得长公主直打哆嗦。她这才万分后悔,方才真该听青衣小厮的话,悄悄走后门离开就好了。
第150章
“苏炎, 你区区一个京兆府尹,怎么敢将本宫关押牢房?”
“谁给你的胆子?”
京兆府里,一间终日不见阳光、潮湿阴暗的女牢房内, 长公主白皙娇嫩的双手死死抓住牢房门, 拼尽吃奶的力气晃动,一下又一下, 发出“哐”“哐”“哐”的刺耳声。
长公主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气得扭曲极了,高高扬起, 鲜红的嘴巴张着, 厉声痛斥, 大牢内充斥着长公主愤怒的谩骂声。
按照大龙王朝律令, 唯有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的皇室子弟,才可以打入大牢关押。如今的她, 一来还顶着长公主的头衔,二来还没被实质性定罪,苏炎怎么敢?
苏炎他怎么敢?
就算要她配合调查睿王的车祸, 也该好茶好点心地伺候着,请她落坐大堂上询问啊, 眼下这算什么, 居然一声不吭将她打入大牢?
长公主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
听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嘶吼, 牢房外看守的衙役压根没放在心上, 宛若未闻, 仍然有条不紊地做着他们手头的事, 该登记造册的登记造册, 该拿钥匙释放嫌疑犯的释放嫌疑犯……
总之,没一个人搭理鬼吼鬼叫的长公主,任她“哐”“哐”“哐”晃荡牢房门, 当她是空气。
这番冷遇,长公主哪里忍受得了?越发怒骂起来,到了后头,全是对苏炎的人身攻击。
“呸,涉及谋害睿王殿下,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谩骂咱们苏大人?看来她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狱头愤愤不平,低声对一个衙役附耳交代了几句。
那衙役点头,飞快下去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