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开心而开心的事么。
仿佛是胸腔里某个地方塌陷了一块,高仇突然就不想见到高奚那副盈盈的笑脸了,刚才还在想断绝来往呢,现在又在说说笑笑,真是………
高仇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之后就出院了,毕竟正值盛年,体能素质也一向比普通人高。
他身后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小姑娘,模样看着还挺失落的。
高仇停了下来,低下身去捏她的脸,高奚猝不及防的被捏痛了,吓了一跳。
他故意唬她:“你这是什么样子,我出院你还不高兴?”
高奚飞快地摇头,“二叔好了我很开心!”
高仇挑眉,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听她轻轻的说:“就是以后,不能随时都能看见二叔了吧……”
说完不期然红了眼眶,高奚赶忙低头,不想叫他看见。
高仇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受,最后只得拍拍她的头,“那是当然,我可得工作啊,钱难赚,屎难吃。”
他故作轻松,但显然高奚不懂他的幽默。
小姑娘咬着嘴唇,难过的抽噎,“对不起……”
高仇纳闷了,他是真的不懂她道歉的理由。
小姑娘只是觉得自己很不懂事,二叔为了工作努力,她什么都不懂,这和添乱有什么区别。她见过不让父母去上班的孩子,撒泼打滚的,嚎啕大哭的,往往他们的父母会一边心疼的哄着他们一边无奈地对着手表叹气。
高奚低着头,不说话了。
行吧……
高奚觉得身子一轻,自己突然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二…二叔?”
高仇嗯了一声,“你走的太慢了,说了我赶时间。”
高奚安静的圈着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里,乖巧的样子让高仇想把路变长一些,再长一些。
“我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高奚听到这句话,惊喜地抬起头看他,笑的脸上的小梨涡都盛了蜜糖,眼里星星点点。
趴在他的胸口,声音都轻快起来,“那你要记得呀……”
出院的第二天,高仇再次投身到两副面孔的工作中,然而,他却时不时的想起某个小丫头,下意识的想去找她的身影。
二十一天培养一个习惯,何况是个大活人。
高仇脸色晦暗不明,发狠一样处理堆积了个把月的公务,把不该想的丢出脑海,同事下属见了他发疯工作的样子,赞叹的同时也纷纷绕路走。
这么喜欢工作,经病!
当天晚上,批了一天案子文书的高警官精疲力尽地把自己甩上床,眼前出现重影了,他现在看见字都犯恶心。
然而却不是一夜无梦,他做了个让自己惊愕的……绮梦。
他推开一间屋子,里面有个小姑娘在无声啜泣,肩膀一抖一抖的,杏眼溢满泪水,小小的琼鼻哭得吸气,他无奈又心疼。
走过去抱起她,“哭什么?”
小姑娘控诉他,“你明明说过会来看我……”
高仇哭笑不得,“这才一天……”
可她想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哭得更凶了,“不…不管…你…你说好了的…”
高仇真是没脾气,“好好,是我不好。”
他难得认个错,小姑娘伏到他的怀里,依然抽噎。
让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要我怎么样吧?”
她抬起头,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那你,亲我一下。”说完小脸就红了,晶莹的泪珠颤巍巍的挂在眼睫上,似坠未坠。
这算什么?
但高仇的目光却被她粉粉嫩嫩的唇瓣吸引了,眼复杂,这或许很软才是。
他只是想着,却真的低头吻了上去……很软,是他接触过最软的东西了,他迷迷糊糊的想,然后猛然触电般的放开她,怔愣不已,怀里的小姑娘也楞住了,磕磕巴巴的说了句,“不是亲这里呀……”
看着她开合的小嘴,高仇的理智突然就崩溃了,把她压向自己,重新吻住了她的唇,舌头舔过她柔软的唇瓣,伸了进去……
甜美,柔软,娇嫩,这是高仇能想到的关于这个吻所有的形容词了,他疯了一样,不断索取进攻,不去想这个丫头是他的谁,只想从她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快乐……
是的快乐,高仇自己都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他多久没感受到这种情绪了,像冬眠过后悠悠苏醒的蛇,面对春暖花开的人间和猎物,阴狠的吐着蛇信,贪婪无耻又志在必得。
“你不能这样的……”小姑娘嗫嚅着,怯怯的抬眼看他。
他烦躁又兴奋,不能哪样,有什么不能!
接下来的梦摇摇荡荡,分崩离析,她不过是一朵荏弱的桃花枝,怎么承受的住鹰隼的欺凌呢。漫天风雪交加,掩盖她的瑟瑟发抖的身姿,桃枝颤动花瓣簌簌而落,点点娇红绮丽扑在晶莹的雪上。
他弄哭了这个小姑娘……却不是最开始的那种委屈的哭,彻底摔碎了她,在她洁白的纸上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任他予取予夺,到最后,只有他们身边还有光亮,其余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死寂。
“我答应你……”
他不记得他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从梦中醒来。
高仇面色阴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这个梦像是给他当头棒喝,让他震惊愤怒。
操起台灯便狠狠砸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四分五裂的响声。
高奚眼巴巴的等了两个月,左等右等都没有再看见那个承诺有空来看她的人。
果然是很忙吧……
不过到底年纪小,不知道发愁的滋味,纠结一会就算过去了,再次打起精来。好让他来看她时,可以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奚奚,和妈妈去找爸爸好不好?”莫晦如提了个食盒,过来摸了摸小姑娘稚嫩的脸颊。
高奚点点头,乖巧地牵起妈妈的手,期待不已,因为去见爸爸当然也是让她一件很开心的事。
与此同时,在高义的办公室内,高义看着一进来就沉着一张脸的弟弟,十分头疼。
“你又怎么了?”他实在是无可奈何,“刚刚出院,就搞出这么大阵仗,你是猫啊?当自己有九条命?”
高仇前天又端了一个对手家的窝点,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别说高义头疼,就连警局内部都对他激进的做法颇有微词。
而始作俑者现在正坐在沙发上,眼底青黑,面色不善。
没有人清楚他这几天内心是多崩溃!那个梦就像是个魇,在任何他没有防备的时候钻进他的脑海里,越想忘记越是清晰,想要逃避却又无数次回溯梦中。
他一而再再而叁的在她的眼泪里心软,然后疯狂。
高仇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于是连觉都不想睡,整天搞事情,他也不是故意找人麻烦,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做而已。
“没什么。”
高义气结,这还叫没什么,等哪天你发动战争了才叫有什么是吧?
“阿仇,月满则亏,你该收敛了。”
他倒是点头,“知道了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高义叹气,“有件事和你说。”
不会又是让他找个伴吧,皱眉道,“大哥……”
没想到高义摆摆手,微笑着看着他,“我打算让奚奚认回你,你接她和你一起住吧。”
这对高仇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而高义看着弟弟突然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也在心里皱眉:是他想错了吗,高仇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高仇咬牙,“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毕竟你才是小囡囡的爸爸,让女儿跟回你有什么问题?”
“我不同意。”
“理由。”
“我照顾不了那么娇气的小孩子,你让她跟着我……”
高仇心惊胆跳,真让她跟着他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高义笑了一声,目光让人无法探究,“你说什么呢,奚奚哪里娇气了,从小时候开始就不怎么吵闹,也不爱哭,和她讲道理都能听的进去,和你小时候简直有云泥之别。”
“阿仇,奚奚很乖的,你也知道不是吗,我都想办法说服你嫂子了,你还不乐意?”其实他还没告诉莫晦如,这件事是他临时起意,高仇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忧,他的命还好说,就怕连累到生意,若是让他多了牵挂,说不定能改变他现在的状况。
就是莫晦如那里处理起来有点尴尬,她一向把这个孩子当成心头肉……
高仇闭上眼睛,竭力抹杀掉内心里那份渴望,“我不愿意。”
能对自己女儿有畸念的父亲怎么能养育她?就算得不到她喊一声父亲,至少他要让她更随心所欲的长大。
高义脸色越来越沉,“我会让阿如给奚奚收拾的,你回去给她腾出房间来。”
“大哥!”
“闭嘴!她是你的女儿,你有责任照顾她!”
高仇烦躁失控,冷着声音,“我没想过让她来这个世上,既然你不想养,也别推给我,送孤儿院或者卖了,都随便。”
他知道大哥是不会把她真的丢掉的,这么说只是表达他拒绝这个孩子的决心。
高义气得拿起桌上的烟灰缸丢他,脸色铁青,“马上滚!”
高仇腾地站起来,告了声别,抬腿就走。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打开门的瞬间僵硬在原地。
门外的小姑娘安静的站着,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她的眼睛睁大时显得清澈天真,清楚的把人映在眼底,如今垂眸,却显得是那么冷淡而不好接近。高仇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刚才的话,他想和她说些什么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后是高奚先叫了声二叔,然后让到一旁。高仇扯了扯嘴角,这是让他走的意思吧?
什么也没说,他就直接离开了,留下身后的小姑娘,不敢回头也无法回头,害怕转眼就会看见的是她挂满泪水的脸颊。
然而这次高仇想错了,她至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高奚跟着莫诲如来给高义送吃的,可刚到楼下,律师事务所就打电话过来让莫律师回去处理些事情,于是她独自提着食盒上来,却在门口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声音。
怔楞之下竟被她听见了那个人冷漠的说辞——卖了,或者送孤儿院。
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事吗?
年仅八岁的小姑娘深深的彷徨和恐惧着,比起二叔不近人情的话,认知到自己不是高义夫妇的亲生女儿这一事实,才让她觉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可二叔才是她的父亲吗……
她既哭不出来,也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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