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让我问你问题,自己倒问上了我。”他瞧着她,断眉嚣张地上挑。
“好吧,我不占你便宜,我们问题换问题。诚实回答,个别问题可以跳过。”
“行。”马克·凯勒爽快地应下,随即答道:“我个人对尤娜老师没什么意见。其他人可能是因为当初说要调来执教的是林,对临时换成尤娜老师不满。“
她怔了一怔,他留意着她的情,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
“那次变动是因为你吧?我实在想不出其他让林非要留在综合班的理由。”
“这就是你想问我的问题吗?过于私人了吧?”
“当然不是,我对你的私人问题完全不感兴趣。”他的脸沉了下去,“我要问你,你怎么知道那鸟群有问题的?你认识这种鸟?”
“你问了两个问题。”她不留情面地指出。
“尤娜老师真应该给你判零分。她三条建议的最后两条,一条是不要触碰任何黑色的东西,另一条是遵循自己最初的直觉。所以那些黑色的鸟绝对不能靠近,我的直觉也告诉我跑得越远越好。”
“所以你认识这种鸟?”
“这是两个问题,马克·凯勒,不要破坏游戏规则。”两人的步调逐渐一致,位置也成了并肩,她面颊上犹有残红,他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你问吧。”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导师?”
“原本帕特维老师是准备收我的,但听说林要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认为我更适合做林的学生。”
“哦,所以你觉得是我害得你没有导师。“
“我没这么说。”他深棕色的眼睛望着她,她读明白了他的画外音。“没这么说”不代表“没这么想”,秦杏并不认为这是她的过错,只是笑而不语。
“你认识那种鸟吗?”
“要看你怎么定义‘认识’。我没在现实中见过它们,也对它们没什么了解。我只在梦境和模拟舱里见过这种鸟。”
“这种情况对我而言是‘不认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这很正常。”秦杏问他:“老林说过要收你做学生吗?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件事。”
他的脸色黑沉沉的,五官仿佛锈住了,僵硬得惹人发笑,秦杏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她很明白此刻倘若她真的笑了,估计她和马克·凯勒立时便要扭打起来。
“你和林关系这样不一般吗?他事事都要告诉你?”
“嘿,冷静些,马克·凯勒,我没想冒犯你。”
“老林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转来战斗班,虽然我没听他说过有再收学生的打算,但如果你表现足够出色,我想他一定会考虑的。”
马克·凯勒的情这才缓和下来,不过他却别过头去,不肯再与秦杏交流。
秦杏没有生气,她对他古怪的性格已经有些习惯,尽管她没有见过年轻时的老林,但她猜测他们多半有些相似之处。
“谢谢你刚才拉我上来。”
两人之间一时又是沉默。
仿佛秦杏与马克·凯勒面前竖着一块巨大的无形记分板,两人的行进起先还是走路的速度,但体力甫一恢复,便开始你追我赶地比试,拼命要压过对方一头。
二人齐齐呼出白色的水汽,漫过深灰色的雾霾,炊烟般向上飘去,领先的那个无论曾拉开多远的距离,后面的那个总能瞄准时机追上来。记分板上的数字更替频繁,由于过于卯足劲争夺这个没有任何奖励、价值的优胜,加之力竭和纳恰列星的重力,二人都未能注意到脚下的一处浅坑,一同骨碌碌地滚到了坑底。
防护服教他们没有因碰撞受到任何外伤,甚至这样倒在土坑里还称得上舒适。不过陷入如此境况实在难堪,意气用事的“比赛”以这样幼稚的结局收尾,虽恰如其分,但也颇维有力地旁证了二人的不成熟,秦杏和马克·凯勒都不约而同地不发一语。
秦杏出地望着天空,“你追我赶”致使她全身都在散发热气,融在呼吸的白汽里上涌,她瞧着自己像一只将要出笼的点心。天啊!她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要争这样无聊的事?
她用手蒙住脸,失落的羞耻心回归,秦杏如同一个酗酒的人,在第二天的宿醉中开始进行愧疚的忏悔。她才在心里喃喃低语发誓以后绝对要控制住自己的好胜心,便听另一只点心道:
“刚才算平吧?”
她坐起身,一双绿眼睛瞪过去:“明明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