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谨的眉毛皱得很紧,忍耐力已然到了极限。
“你并不把我当做人。从我们认识起你就在企图改造我。你所有说过的看起来为我好的话,绝大部分是出于你对操控我的渴望。”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突然笑起来,眼睛却仍盯着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告诉你,秦杏只会是‘秦杏’。”
她的这句话擦走了他面上所有的表情,只有金丝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火一样灼人。秦杏原以为赵元谨下一刻便要扑上来,气急败坏地抓住她的脖颈,试图让她把那番棱角分明的发言统统咽回去。但是他并没有,他只是默默地盯了她一会儿,便冷笑着讥讽道:
“很好,那我就看你怎么做到‘只会是秦杏’!”
语罢,他就伴着那越来越浓的白雾离去了。那可以遮挡住一切的白色轻而易举地抹去了他的身影,四周再一次回归平静。
秦杏难以描述她这一刻的心情。尽管她很清楚她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她仍然不后悔。
面前的特里尔别特湖倒是依旧的无波无澜。她没有选择走进那湖水之中,那不必赵元谨提示,就已经很明显不是明智之举。她选择顺着岸边逆着赵元谨离开的方向前进。
那白雾笼住她,厚重的水汽隔着临时防护服窥伺她,虽然因着那防护她并未被濡湿,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却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呼吸的略微滞涩。她皱起眉毛,在她阅读的那些关于d-503小行星的资料里,很潦草地提过一句“特里尔别特湖的相关气候与其他地区有所不同”。那么这浓到诡异的白雾应该不会是唯一的“不同”。
秦杏正准备继续观察时,她瞧见一道被雾气朦胧成淡紫色的身影一掠而过。
方才刻意不去思及的彭绮的失踪也一下子跃出来。她本来并没有把那些失踪放在心上,毕竟探索项目里偶尔出些事故,几乎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是——
她想起前不久在西亚涅穹洞发生的那些事。一个还算有理有据的但仍显得有些荒谬的猜想飞速地在秦杏的心中形成:
也许那些失踪者并不是失踪了,而是选择加入了艾泽奥呢?
甚至连已经拒绝了他们的她都没有忘记艾泽奥的那句“难道你不想成为真正的‘人’吗?”
这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的邀请。尤其对于他们这些有着冷冻人血统,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而言,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无法拒绝的金橄榄枝了!
秦杏努力思索间,脚下前进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她回过来时,却发现身处的环境更加安静,已经到了几乎可以称作“死寂”的地步了。而特里尔别特湖那种曼妙的气息也更加浓烈起来,此时那味道已经与其说是挑逗,倒不如说是热情的欢迎了。
手腕上光脑显示的一切数据都是正常的,正好收到的那条来自秦珩的简讯也为信号的没有问题提供了坚实的佐证。她放下了手腕,没有去查看那条简讯,而是朝着湖水又前进了几步。
她注视着湖面那若有若无的粼纹,用语气窃夺了它曾经的无波无澜。
“请您出来吧。”
在冗长到险些令她质疑自己直觉的沉默后,那位灰紫皮肤的异族终于自白雾茫茫的湖面上走来,现出她熟悉的那张非人类高等智慧生物的面容。
他的步子极轻,这种迹式的水上行走在他的践行下显得毫不费力。
秦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他月光似的银发仍如初见时流泻在肩头,只是那双澄澈的浅琥珀色眼睛里流露着淡淡的忧郁。她注意到他这次身后背着的不是弓箭和箭筒,而是一个类似陶壶的东西,上面还绘着精致的图腾。
那些或许或许应该出口的关于失踪的被她咽了回去,沉沉地坠进她的心底。在一切都没有明显的指向性证据前,她的所有猜测都只能她自己知道。于是秦杏只是勉强笑了笑,礼貌地询问他:
“请问您有什么事?”
他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讲起话来倒仍是怪声怪调,连问题令人费解。
“我想问长眠者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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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很满意那个玻璃橱窗前的性交易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