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澜:“不错。”
贺兰泽道:“既如此,师兄便放心许多了。”
他想了想,从储物戒之中取出一顶白色幂篱,放于桌上,迟疑了一下,道:“师弟,师兄知你喜欢清静。此番论道会人多口杂,若带上幂篱,或可减去许多搅扰。”
这与叶云澜之前想法不谋而合。
他接过幂篱,拿在手中摩挲了一下,淡淡道:“多谢师兄。”
贺兰泽看着他低着头,静谧苍白的容颜,心口有热意流动,温声道:“不必言谢。”又接着论道会的话题,与叶云澜交谈几句,才依依不舍而走。
待贺兰泽走后,叶云澜忽想起一事。
“沈殊,方才大师兄倒提醒了我,你手中也有一枚弟子令牌,也可在行飞舟上分配一间房间。你去领一间,晚上便不必拥挤了。”
沈殊:“……是,师尊。”
——
三日后。
庞大的行飞舟缓缓在天池山脚落下,吸引了天池山许多目光。
中洲人杰地灵,是群英荟萃之地,仙道之中六个顶级宗门,有一半地处中洲。
然而仙道第一大宗天宗,却地处东洲。
对于天宗弟子,许多人都有好。
天宗弟子从飞舟中鱼贯而出,成群结队地涌入天池山。
许久,待人烟渐稀,一个头戴幂篱的身影才从飞舟走下,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美青年。
刚下飞舟,便见远山叠翠,不远处是一处小城,
中洲天地灵脉与东洲有着微妙差异,修行者初到时或许会不适应,但叶云澜而言,却觉十分熟悉。
前世他这个时候,还没有来过中洲。
从东洲青云山,到北域天机阁,再到西洲浮屠塔。
当年他来到中洲的时候,已经渡过一生大半。
彼时魔尊刚将他从浮屠塔救出。
他们一同在中洲隐姓埋名生活了十多年。
他在浮屠塔中受了磋磨,智很不稳定,修为散尽,又被寂灭剑意反噬,比凡人更为虚弱。魔尊为了照顾他,便在中洲一座小城中买了一处院落,为他亲手煮药做羹汤,一口一口喂食。
后来他的智渐复,终于能下床慢慢走动,对方便扶着他在人迹稀少的小巷之中散步。
巷头有人在卖绿豆杏花糕,吆喝得很是响亮。
他脚步停在那,望着巷口处人间烟火,出了许久。
那日晚上,魔尊带了几块绿豆杏花糕回来。
他已厌倦极了去喝那些苦涩难言的药,但就着杏花糕,将药喝完后,难得没有反胃呕吐。
魔尊见他喜欢,便在他们生活的院落中种下了一棵杏树,每至初春,便有杏花落满头。
杏树旁有张斜背藤椅,他闲暇时便坐在藤椅上,看魔尊蹲身把杏花收起,晒成干花。
而后便见屋顶处炊烟袅袅升起,有绿豆杏花糕的甜香传来。
还有时候,魔尊会坐到他身旁,一朵一朵地从他发间将杏花取出,细细凝视他半晌,而后单膝支着藤椅,俯身吻他。
他仰头看着树梢,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射入他眼。
光影恍惚摇晃。
有灵力顺着经脉流淌进他干涸的身体之中。
他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那百年在冰冷死寂的浮屠塔中的记忆,在这股温柔涌动的暖意里,仿佛成了这午后阳光中的一场幻梦。
后来他孤身一人行走世间,偶尔途径中洲,便会回到院落之中停驻许久。
数十年转瞬,院落中的一切都已经腐朽陈旧。
唯有院墙处那棵杏树,生得比当年更加挺拔高大,郁郁葱葱。
微风吹过。
有杏花落满衣襟。
他闭上眼,似乎隐约还能闻见,当年绿豆杏花糕的甜香。
——
天池山下有市镇。
因论道会将开,市镇之中十分繁闹。举目望去,尽是熙攘人流。
叶云澜与沈殊走进市镇之中,便听周围喧嚣入耳。
“卖灵器咯!走过路过莫要错过,炼器宗师亲手所制上品灵器,只需六百上品灵石!”
“中品灵药生脉根,可以疏通灵脉,稳固根基,一千二百中品灵石便能到手——”
“卖馒头嘞,一文钱三个,白嫩香喷刚出炉!”
这处市镇之中生活着的有凡人亦有修行者,难得能够聚在一起摆摊叫卖,倒也十分和谐。
“师尊,且等我一下。”沈殊忽道。
叶云澜微微颔首,便见青年大步走向那卖包点的摊位面前,交谈几句,付了银钱,便拿了一个油纸包回来。
“已是正午,我买了些糕点,师尊且先尝一些饱腹。师尊若吃不惯,我去为师尊找别的。”
沈殊道。
方才他见旁边有卖糕点的,想起他家师尊素来爱吃这些甜甜的小玩意,应该会喜欢。
吃食之事,本来是一颗辟谷便可以解决,只不过叶云澜这几年被沈殊日日做饭养刁了口味,对于寡淡无味的辟谷丹,已很少会吃了。
他接过了油纸包打开,却忽然一怔。
油纸中包着的糕点,豆绿色,小小的,看上去很软糯,很香甜。
是绿豆杏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