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章如今是尚未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秉承了谨遵师命的态度,他对这二人问道:“那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关于谭夙的来头,晏章所知晓的便是对方是玄元宗副宗主家的独苗。若是他在这里有什么闪失,只怕会惹得玄元宗前来火并。如此一个挨不得碰不得的骄矜人物,不知是来凑的什么热闹!
商隽迟看懂了自家便宜兄长暂时没想将人家赶走,但又气不过对方惹得自己过多关注,正生闷气不想理人呢!商隽迟只好对晏章道:“晏少侠,前方带路,我们兄弟二人,这便随你走一遭了。”
什么兄弟二人……
晏章心中冷哼一声,你这枢机库的少主,不知怎地却和那玄元宗的独苗勾搭上了,还敢称兄道弟的,也不怕江湖上的人耻笑……正邪之间壁垒森严,你虽出生于枢机库,偏巧投身在我云霄仙人的门下,机缘不要太好,若是好自为之,将来必当有一番作为,不论正道也好,邪道也罢,怎样都有你一席之地,若你贪心不足,还敢与玄元宗不清不楚……哼,往后有你的苦头吃了……
类似于正道中人的相互竞争相互较劲,邪道之间也有同样在相互鄙视相互嫌弃,并且他们始终乐此不疲……
例如,作为邪道之首,云霄宫想当然的对万年老二玄元宗存在深深的鄙视,认为对方不思进取,没有与自己一较高下的资格。而玄元宗,那其实是一个相当任性的邪道门派,从来都是人家求到他们面前,从不曾见他们对什么江湖门派低过头……他们一向对江湖局势视而不见,爱咋咋地,倘若遇上不识好歹的门派胆敢欺负上来,玄元宗的做法一向是在一夕之间让对方灰飞烟灭,从无例外!
晏章走在前面带路,商隽迟和谭夙手挽手的在后面跟着他走。不同于他二人悠闲漫步于林间的慵懒状态,此刻,晏章的内心戏正紧锣密鼓的上演着……
看这二人,表面上称兄道弟,实则行为偏激,俨然已经离经叛道,错得一塌糊涂……原本,这枢机库的小公子生得白净机灵,又是福气那么好的拜在云霄仙人门下,论起来自己该尊称他一声小师叔的……哪知他竟如此眼浅,被玄元宗的人给拐了去……
听得晏章发出一声闷闷的叹息,商隽迟却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对他道:“难得现在还有空,我就随口一问了,晏少侠……”
“你问吧……”虽然不齿于他二人的德行,但晏章心里是不讨厌他的,好歹也是“师出同门”嘛!
商隽迟笑着看看谭夙,又故意摇了摇拉住他的那只手,见对方低头一笑,似乎已然释怀,商隽迟这才开始问:“萱姐为何会答应同你走啊?别和我说什么她宅心仁厚之类的,晏少侠,这里又没个外人,你就说点真话来听听吧。”
什么叫没有外人!晏章心想,你一直拉着不撒手的那个,不就是个外人!
碍于谭夙在场,晏章整理了措辞,故意道:“这位蒋大小姐对我们宫主有事相求,所以,为了表示诚意,她决定亲赴我云霄宫当面恳求……”
他如此自抬身价,商隽迟令失笑:“我们名门正派的大小姐,堂堂药王庄的千金,为何要求个邪魔外道,这好没道理啊!”说罢,商隽迟又看看谭夙,行径间树荫稀稀疏疏,光阴晦暗不明,谭夙的脸色还算平静,发现商隽迟在看自己时,他对商隽迟淡淡一笑,目光里满是柔情。
晏章恰好回头偷瞄到这一幕,他只觉二人成何体统,有伤风化!他赶忙回过头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听蒋大小姐那意思,她所求之事并非名门正派可以达成,而需使用非常手段,她为了替自己心上人达成此事,即便千难万险,也是甘之如饴……”
“心上人啊!”商隽迟夸张的叫了一声,笑看谭夙:“原来如此!”那所谓的“心上人”定然不是指的不盈谷少主了。
谭夙只觉他笑容狡黠,明媚又顽皮,不禁心中一柔:“贤弟,那这桩事,你究竟想如何来处置呢?”
商隽迟一笑,暂时没有答话,这时,晏章又道:“蒋大小姐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却为了个不明不白的心上人甘愿陪如此跑一趟,实在是个性情中人啊。”晏章也能想到,那所谓的心上人必然不是不盈谷上官睦。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没有多做打听,“想来她是要求的是一件让人为难的事了,否则名门正派的大小姐,何必求到我云霄宫头上来,商公子,你说是吧?”
商隽迟道:“是与不是,这可不好说。”
毕竟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自己,若是自己做这等累人累己的事,必然是怀着赴死的打算,要做出一件不让自己后悔的事。但像是萱姐这样,大家大户里教养出来的“本分”大小姐,言行举止势必会为了大局考虑,即便心中不情愿,但为了家门,她依旧会嫁到不盈谷去……她出嫁的信念是坚定的,绝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就抛弃家门……那么,促使她做出“逃婚”之举的,到底是什么?她想要求云霄宫的事又到底是什么?
药王庄与不盈谷联姻之事,不仅是江湖上正邪之间的联姻,更牵扯了封国与成国的高门。毕竟,蒋盛萱是封国公主的孙女,上官睦是成国国师之子……借助此事,有人想把水搅浑了,好浑水摸鱼,虽然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但自己想摸的鱼毕竟是条小鱼,而其余的人,不知藏有多大野心?
“这样听上去,倒是我名门正派太无能了?”商隽迟玩笑一般的看了看谭夙,“兄长,你猜萱姐是想求一件怎样的事呢?”
看这孩子笑眯眯盯着自己,谭夙也笑道:“身家性命,个人声誉,姑娘家最看重的莫过于此,若是甘愿将二者弃之不管,想来是要求一件很棘手的事呢?”
商隽迟道:“是啊,为了心中所爱,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实在可敬又可笑啊……”话虽如此在说,但分明就不是这么回事,至少人家不会仅仅为了心中所爱……
谭夙道:“为了心中所爱,若是有人一意孤行,到底可以做到哪一步呢?”
这是个迂回的问法,但商隽迟自动的把这话往自己身上套了:“口说无凭,我做到的时候,兄长,你自然就知道了。”反正也不用等太久,过不了几天自家便宜兄长就会知晓了。
“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啊……”谭夙心想,有自己看着,莫非还真能让你将傻事做成了。
商隽迟很乖顺的点点头:“兄长放心好了……”心里想着:我要做什么,只怕你也拦不住吧!
听他们越说越微妙,晏章回头来扫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二位,前方便是我云霄宫的后门,等下我们进入云霄宫后,还请二位小心行事,切勿轻举妄动。”
商隽迟一手将谭夙挽着,另一手略微一抬,示意他先请一步:“晏少侠,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