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致明白她这些想法,所以竹嗣才觉得她是脑子不正常了,不过,她历来就是他师父最虔诚的信徒,自己阻止信徒对心中祇的维护,似乎也不太应当,反正她疯她的,于己何干!
于是,这话说到这里,竹嗣也就点到为止了。陪她走入冥界,冥君知她今天势必要去下界投胎,也亲自来送她了。
彼此做了万年的邻居,最后十分,冥君觉得还是该说些客套话:“此一去,不知何时能与女君再聚,好在人间一年等于我们这里的一天,女君纵使福大命大,长命百岁,左右不过去待上一百天,待女君归来之日,本君定然备好酒菜,替女君接风洗尘。”
“好说好说。”人家如此客气,红未便对他交了底,“最多也就是二十天,不会让冥君等我那么久的。我这忘途山的生灵可舍不得我去太久了,竹嗣君,你说是不是?”
竹嗣君听得貌似诧异:“你是只领了二十年的寿数吗?莫不是怕我将你忘途山照看得一团糟,所以你才……”
“谁说不是呢?”这大蜘蛛,又在她面前装糊涂了。红未双手一摊,看上去有些无奈,“我也知道忘途山里这些生灵有多刁蛮无理,唯恐他们将君为难了,更唯恐他们自以为是来对冥界不利,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回来将他们看着,以防生出什么变故。”
竹嗣知她这话并非冲着自己而来,实是想敲打冥君,忘途山女君未在,冥界也休想借机来犯!
“哎,女君多虑了!”冥君笑了笑,想了个法子将话题转移开,“女君要不在下凡前看看今后的爹娘是个什么模样吧?至少有二十年的亲缘要续呢,现在就看看他们,看他们究竟是不是能配得上女君叫他们一声爹娘的人啊。”
“我的确是想看一看……”红未点点头,便被冥君领到那红尘镜前。
原本这红尘镜是不会对冥界以外的人开放的,在冥界,也只有立过九次以上大功劳的鬼民有一看红尘镜的机会,不过,这来的这位不是旁边的邻居吗,她情况特殊,冥君便破例让她一看了。
冥婢捧来一壶冥河水,便由冥君亲自将冥河水倒进一个雕刻了古怪花纹的银盆中,而后冥君默念口诀,转眼那银盆便发出了光亮来……
冥君此时对红未道:“女君,用手碰提下这银盆中的冥河水,立时便能看见你下界的爹娘如今在做什么了?”
红未依言照做,只见她手指方才一点那冥河水,一道涟漪便随着她那一点扩散开来,原本透亮的冥河水也趋于朦胧直至呈现出景象。
此景象正是红未人间的爹娘正被人围困,与人对峙的画面!
貌似是挺凶险的!
红未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太容易就把司命星君给放过了!哪怕撕掉了她的命簿,可她爹娘的命簿,人家现在也可以胡写瞎写啊!
哎,一时大意了!
正在她气恼之时,竹嗣君开始对她开导:“你慌什么,真要是一对草包,又怎配做你这忘途山女君的爹娘。”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贼人步步逼近,她娘突然的不知从哪里唤出无数利刃,瞬间就将贼人灭个干净!出手如此果断,简直乎其!
红未顿时对她心生激赏,可眼下她娘临盆在即,虽然轻松消灭了贼人,却因此动了胎气,片刻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的靠在了她爹的怀里。
眼见娘亲面露痛苦,红未很是着急:“我娘这是怎么了?”
竹嗣君有些哭笑不得,却见她是真的不懂,只好正色对她道:“这是因为你要出生了,所以你娘才这样的……”
“啊?”红未愣了一下,就立马自责起来,“都是我不好,竟害得我娘这样痛苦……”
对她此种表现,竹嗣君有些意外:“你倒是个孝女啊!”
红未懒得理他,赶紧对冥君道:“事不宜迟,烦请冥君速速放我到人间去吧,我可不能让我娘亲痛苦太久啊……”
见他们急着着手下界之事,竹嗣君将他们拦住:“你急什么,你这浑身的法器是又想带到人间去吗?上次任你胡作非为,这次可不许……”
等不及听他说完,红未手一挥,便将那判官笔连同若干法器一起从身上卸除,而后,判官笔自动幻化成一个匣子,若干法器便自觉地钻进匣子里,待匣子盖上,竹嗣君在红未的眼授意下,即刻释放出来无数蛛丝将那匣子紧紧缠绕,直至裹成一个茧的模样方才罢休。
那茧便交由竹嗣君保管了,反正她的判官笔,除了师父和她谁也指使不了,而竹嗣君的蛛丝,除了君自己或红莲业火可以除掉,别人也都奈何不得。
如此了却牵挂,便是奔赴人间之时。
此刻却听竹嗣君一笑:“既是去见你师父,自当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去,你看你如此匆忙,倒是显得狼狈……”
红未微笑道:“此番行径,无一不是在做万全准备,行了,时辰已到,莫要再阻拦师父与我相聚了。”
冥君见红未走得刻不容缓,便说看在她是邻居的份上给她便利,没有再带她往冥河走一遭,过那些程序,排那些队了。
适才冥婢送上的冥河水还剩了些许,经冥君亲自用法印加持,一饮而尽便足以让红未洗去记忆的……
红尘镜前,红未听到自己人间的爹娘唤了一声她在下界将会用到的名字……
商隽迟!
可是,师父,若是能回到你的身边,我还是想听你那么叫我,就像从前那样,唯独你会叫我的名字……
红儿!
饮下冥河水的刹那,红未只觉头脑一阵晕眩,接下来的一切,便再也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