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安突然惊厥的消息传来,在场之人已经顾不上方才的话题,匆匆起身便向晴雪香苑赶去。嘉平最是心急,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绊到自己的裙摆。
嘉平的声音也是带着焦急的,连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廷安为何会突然昏厥?李大夫看过如何说?可有去太医院请人?”
暮雨道:“墨涯已经拿了牌子快马去太医院请御医了,李大夫正在施针,只是他……不敢担保……”
她说到最后,声音轻到几不可闻,嘉平的心也跟着一沉,身子一软,竟是要站不稳的样子。沈若笙连忙上前,稳稳扶住她:“母亲别急,吉人自有天相,相公会没事的。”
沈若笙虽是安慰于人,自己的声音却也带了颤抖,明显是强自镇定的。虽说这一切她都有想过会发生,可是在方才听到暮雨说到谢廷安惊厥不醒之时,她还是慌了,比毫无防备地被拆穿身份都要慌乱许多。
她扶着嘉平,亦或者说是握紧了她的手臂,嘉平亦伸出另一只手,攥紧了她的。几人脚步匆忙抵达晴雪香苑时,里面的仆从都进进出出地忙碌不停,进得书房,往日整齐的书案前也是一片凌乱,当中摊开的画卷上是一幅未完成的并蒂莲,半开的花下一滩血渍异常醒目。
嘉平看到这血,几乎是踉跄着拖着腿向内走去。内间,李归玺正将银针从谢廷安身上取下,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情况紧急,能明显看见他的汗顺着额头往下滴。随着他手上猛然拔取的动作,众人便听见了一声嘶哑的低吟。
谢廷安在昏沉当中因为吃痛而眉头紧蹙。他面色苍白,颈部往下却是遍布猩红痕迹,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留下的痧毒痕迹。
嘉平一见更加惊心,泪水夺眶而出,慌乱地哭诉:“丹痧,为何是丹痧?不是说应当不会复起的吗?”
早在十多年前,也是同样的场景,那一次丹痧热症便差些带走了谢廷安的命,太医花了大工夫堪堪治好了,可也留下了无穷后患。原以为虽然体弱多病,可他至少能安稳度过之后的人生,却不想上天并不见怜,竟然叫重症复发……
嘉平见过这病的厉害,是以当场便失了理智,李归玺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可也免不了紧张,生怕谢廷安有个好歹,自己也要跟着遭殃。他听见嘉平如此说,连忙道:“原本的确是不应该复起的,可是……”
他说到这里,看向沈若笙,一脸肃然:“大夫人,之前老朽与您商议过,大公子这寒症已经去了,食方便多用些性温中和的,可您何以仍是用了许多热性药材?人参、肉桂无一不是大热之物,近来本就天干物燥,这样便是热上加燥,大公子本就有热毒未除尽,如今热盛燥极,气势汹汹,只怕是……”
听他话中所言极其不详,嘉平更是泪流不止,转头死死拽着沈若笙的手臂,流泪质问:“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害廷安?”
沈若笙看着谢廷安生机薄弱,自己也慌了起来,连连摇头:“没有,我没有要害相公,我是想治好他……”她说着,手指忙乱地去解自己颈上的玉坠,同时向着众人解释,“彼时李大夫也说过,先去寒症,再治热症是可行的,只是缺乏一样药,而这药我恰巧是有的,我才会这样做。”
她手指纠结了许久,总算把玉坠解了下来,随后手指略施巧劲,将当中的翡翠玉珠向着两侧旋开,一个指腹大小的黑紫色圆丹便显露出来。
嘉平等人听闻她说手中有急药可用,一时间还抱了不少期待,然而在看见这枚丹药之时,立时色变,失望而骇然。嘉平只觉得喘不上气,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抖:“你这是何意?!丹方害人无数,先帝命令禁止民间炼丹服丹,廷安已经到这般危急之时,你却偏信民间妖道无用之方,当真糊涂!”
沈若笙摇头急急解释:“不是的,此丹并非所谓道家升仙所用,而是我外祖父、前太医院判白凛棠所制的丹药,此药化自白氏沉雪避热方,于急热症……”
她话未说完,便被嘉平打断:“你的母家不是世代为农么?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若笙将丹药双手奉上前:“此事说来话长,之后我会好生与母亲解释,眼下还是叫相公先服药解了急症为好。”
“你叫我如何信你?”嘉平哭道,“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拿着禁药,说会治好我的廷安,这如何可信?”
沈若笙听到这样的质问,出地一下子便冷静下来,伏身深深一拜:“事关相公性命,我不会随意行事,若他因此有个闪失,我也绝不独活。”
她说得真挚,嘉平却是难以接受:“若廷安有损,取你性命又有何用?”
沈若笙俯首陈情:“此时李大夫并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相公的病情也不能耽搁,还请母亲再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