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护在青菀的身前:“小姑,我爷还在家里呢,让他看到你这个模样,又该有话说了。”
“你少唬我,你爷串门子还没回来哪,再说了,我是长辈,教训你们一下咋还不行了?”花秀红说道。
“小姑,你有做长辈的样子吗?你这模样要是被外人看见,少不得又要被人家说闲话,我爷和我奶正张罗着给你说亲事呢,我这要是出去一说……”青菀说道。
“长本事了你还?你敢出去胡吣,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去,把屋檐下那堆衣裳洗了,还有后院那堆柴也该拾掇拾掇了,不让人省心的东西。”花秀红继续叉着腰做茶壶状。
“小姑,我爷知道你这水瓢不碰,饭瓢不摸的,又该说你了,这我们都分家了……”青敏也不由地说道。
“哟,我还使唤不了你俩了?让我洗?我以后可是要做少奶奶的,底下有的是人伺候着,倒是你们一个个吃我家得住我家的,伺候我还不是应该的?不想干,趁早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反正现在你们分家了,翅膀也硬了。”花秀红说完还伸手一划拉,将江氏娘几个都包括在内了,她本来长得很是秀美,这颐指气使的模样,让她显得多了几分尖酸刻薄来,看她这做派,这还真是得了她娘徐氏的真传,说话的语气和动作简直是一模一样。
“秀红!你说的那是啥话?我们娘几个就不是这家里的人?从小到大,我是咋对你掏心掏肺的?你的衣裳鞋袜,缝连补缀,洗洗浆浆,哪一样不是我伺候的你,我是你二嫂,不是你的使唤丫头,我把你当亲妹子看待,干活在前头,吃饭在后头,啥好东西都紧着你先来,你今日说这话亏不亏心哪?”江氏有些来气。
“啥缝连补缀、洗洗浆浆,那都是你自愿的,谁也没求着你啊,再说了,这个家供你吃供你喝,你干活不是应该的吗?还在这叫起屈来了!”花秀红不依不饶地说道。
“秀红啊,我这一片心那,这些年都白瞎了...你摸摸你那良心,我刚嫁进来时候你才只有一丁点大,她奶年纪大了,是我一点点把你带到十来岁,我嫁进来也是有些嫁妆的,这些年都填给了谁啊...我这心是拔凉拔凉的啊...”江氏说道。
“都吵吵啥?大下晌的,就听到你在这里吵吵了!就你个破落户能带啥好东西过来,说啥我秀红是你带大的,合着我这老闺女没你就活不下来啦?这个家离了你还不行啦?一天天竟往自己脸上贴金!”徐氏掀开门帘子大声地斥道,转过头来,又瞬间切换了一个慈母的模样:“秀红啊,来,跟娘回屋,你爹带回来些好糕点,娘拿给你吃,咱别理他们!”花秀红轻哼了一声,扭身跟着徐氏去了上房。青菀看着徐氏娘俩的样子,对着江氏说:“娘,我看咱得早做打算啊,我爷要是回了镇上,只怕我奶她更过分!”
“是啊娘,要不我跟爷说早些搬过去吧,省得在这里受我奶的气!”青阳也附和道。青敏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江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晚饭前,花老爷子回来了,江氏看徐氏和花秀红不在边上,就悄悄地和花老爷子说了,花老爷子看了一眼里屋的方向,说道:
“你娘她就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爹知道你是个好的,秀红她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你做嫂子的也别和她一般见识,今日下晌的事,我都听秀红说了,爹知道你们做得没错,青阳几个孩子也懂事,这些年,是爹疏忽了,纵着你娘越发疏懒!也纵着秀红越发的娇纵不懂事,你多担待一些,爹也想过了,你们要是实在想搬过去,也得等爹找人,帮你们把西山老屋那边收拾一下,那边年久失修,只怕现下并不好住人。”江氏没想到花老爷子能说出这番话来,有些意外。
“好哇,江氏,眼瞅着不见,你就在你爹面前给我穿小鞋,咋啦,在我这个家里你待不下去了?上你爹这来卖啥好?你爹都在里正和族老面前说等开春了再搬,你这上赶着要搬出去,这是打我的脸啊,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容不下你哪!你这火急火燎的要搬出去,是有啥外心了?这就显你好了是吧?你个丧门星!那房子修啥修!我没有那闲钱!”没想到这时候徐氏从里屋掀了门帘子出来了,气急败坏地说道。眼看着徐氏又要吵吵起来,花老爷子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你给我少说两句,老二家地为啥要搬出去,你心里没数啊?我看那秀红也是被你惯坏了,一个大姑娘家,眼看就要找婆家了,这还是天天十指不沾阳春水,你以为真是那大家小姐哪,以后嫁到别人家去也是要伺候公婆,孝敬长辈的,那性子都被你惯得没边了!”花老爷子怒喝一声。
“老爷子,你没有良心哪,那秀红不是你亲生的?你就在外人面前这么败坏她,她以后嫁不出去,你就称心了?”徐氏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就歪吧,啥是外人哪?你那心都偏到背后心去了,总有一天你会吃到苦头的,还有那富江,这天天不着家,我都听说了,天天游手好闲的,跟着一群二流子瞎混,你也不管管,我这好好的一双儿女都被你给带歪了!”花老爷子也生气了。
江氏看着老两口吵得越发凶了,赶忙从正屋退出去。她们娘几个回了倒座房,最终,那堆衣裳还是被江氏拿去洗了,那堆柴也是青阳去院后劈了,才算平息了这一场风波。青阳从院后忙完回来,已经傍晚。江氏拿了热巾子给他擦了额头的细汗,又叮嘱他不要贪凉冻着,青阳点头答应了,就回了自己屋子。
青菀端了热茶送去,青阳捧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在门口的日光下看着,屋里的光线并不好,青阳坐在门前的矮凳上,看得津津有味,他左手捧着书本,右手里还拿着一节树枝,时不时地在地上写写画画,青菀看到矮凳旁放着一个黑色的旧陶碗,里面装着多半碗水,青阳就用树枝蘸着碗里的水,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写写画画,仔细看去,那树枝已经被磨去了一截,显然,青阳是常这么练字的,青菀看地上的字,除了略显稚嫩,倒很是俊逸,她能看懂一些,都是繁体字。青阳极爱念书,可徐氏怎会舍得出钱让他去私塾念书,白家少爷为人宽和,西席讲课时候,允许青阳跟着旁听,久而久之,青阳很是识得一些字,因着天资聪慧,很是得西席伍先生的爱重,伍先生私下里时常带些书册给他看,并为他答疑解惑,使得青阳受益匪浅,也越发刻苦,这二人虽是没有行拜师礼,却已经是有了师生之谊,江氏对伍先生很是敬重。知晓伍先生素来喜好杯中之物,却也并不贪杯,她常偷偷地让青阳带着自己酿的豆酒,权做孝敬。
青阳自从辞了白家的书童,便不好再去白家的家塾旁听,除了家里的活计,只要有空闲,便手不释卷,虽然对于他来说,在徐氏的手底下讨生活,光是挣嚼谷就不是易事,可是有读书的机会,他分外珍惜,青菀也不打搅他,径自将水杯放在矮凳旁边便离开了。
终于,在徐氏和花老爷子的争吵中,花老爷子落了下风,也许是对老妻多年操持家务的歉疚,也许是被徐氏的撒泼打滚搞得不胜其烦,花老爷子还是做了让步,不再提给他们修房子的事,也绝口不提让他们尽快搬出去的事,第二日,他就回了镇上。江氏无比的失落,青菀却知道,这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花老爷子那个人,一贯是表面过得去就行了,他是不耐烦管内院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