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眨眨眼,轻轻笑着,拉过她又凉又湿的手,说“你先别瞎想,我们也是刚到,进去找找她们再说。”
于是,鬼侍郎在前,宋茗牵着许姑娘在后,往嘶风寨深处走。情况不妙,血迹到了后院,更加多起来,不少用兜子分装好的金银珠宝,洒落在各人手边,浸泡在血水里。三人尽量挑着好路走,走的不快。
许姑娘捂着口鼻,哽着探问:“这是……为财?”
“应该不是,昨夜我们来过,这些都是答应给他们的。而且你看,每个人手边散着的珠宝,分量都差不多,也没有争抢的痕迹。”
按照宋茗的指点,鬼侍郎找到了藏在草地里的机关,按开之后,三人进去,门自动关上,隔绝掉外面的血腥气。
眼前的内景一如昨夜宋茗见到的样子,连道边的火烛也一个都没灭,她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许姑娘,她正瞧着地上的血脚印出,那是她们进来后踩上去的,但只有两双,没有鬼侍郎的。而一旁的鬼侍郎也注意到她的眼,梗着脖子装作没看见,问道:“姐姐,左右两条道,该往哪里走?”
“右边这条,先去找许姑娘的小姨。”
于是,三人顺着狭长的路往深处走,约莫二十几步的样子,手边见得一个楼梯,宽阔许多,上去,是一个会客厅,正中一个铺着虎皮的石座,两边各有三把藤椅,石桌子上摆着三个橘子一串葡萄,葡萄少了两粒。没有多作停留,宋茗领着二人往会客厅右手的过道去,走到尽头便是一扇木门,宋茗回眸示意,鬼侍郎便隔着袖子拉住许姑娘。宋茗轻轻推开木门,停了一会儿,垂眸,抬眼看向许姑娘,问:“你怕吗?”
许姑娘的眼泪一下子滚下来,抽噎着说:“是我,是我来迟了,她们本是要来投靠我们的,人没能接回去,总该、总该给她们收尸,我是,是学医的,不能怕,怕血的。”她努力收住眼泪,吸着气,一边用手背擦脸一边慢慢地走过去,宋茗把门轻轻推开,她进去,却没能走几步,就睁大了泪眼跌坐在地上。
宋茗蹲身抱住她,痛哭声埋进胸前。
鬼侍郎也走进来,看见屋内有一个白衣女子面朝里倒伏在床榻上,后背有两个血洞,刺入长而弯的鱼骨剑,没入极深,只剩一小截子露出来。左右各有一只肉嘟嘟的小胳膊露出来,两只手都染着指甲,一只染着红色的指甲,一只染着紫色的,至死依然紧紧抓着母亲的后背。纵使见惯死亡,鬼侍郎也不忍再看。
宋茗守着许姑娘,差鬼侍郎各处搜寻一番。回来后,鬼侍郎告知,白衣汉子也死在自己的卧室里,和外面的那些汉子一样,断了头。而地底的监牢里除了些白骨,没看见活口。于是,宋茗让鬼侍郎用袖子把母女三人的尸身收了,以便安葬,再搂着失魂落魄的许姑娘往山下来。
无相店早就没了踪影,走在前面的鬼侍郎回头看宋茗,欲言又止,宋茗吩咐道:“这附近应该有村子,或者破庙也行,先安顿下来再说。”鬼侍郎看了看游魂一般的许姑娘,也不想再顾及,飘着往前去,只为快些找到歇脚的地方。
鬼侍郎转过一个弯,瞧见迎面有人,赶紧止住漂浮,定在原地,那是一个少年,十几岁的样子,衣衫破烂,浑身是伤,尤其是手腕和脚腕,磨得溃烂,骨肉可见。他赤脚走路,双目赤红,满口念叨着什么,错身时才听见,他念叨的是:“回家,回家……”
宋茗领着许姑娘走过来,对鬼侍郎说:“跟上他,昨夜,我在嘶风寨地牢里看见的就是他。”
那人歪歪扭扭,走进一个不过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拖着步子捱到一个小院子前,推开破烂的木门,哑着嗓子说了最后一句:“回家!”他干涩的眼眶里湿润了,接着白眼一翻,倒在地上。宋茗上前一探,他浑身滚烫、抽搐,气息越发微弱。
“许姑娘,他伤口发炎,烧得厉害,你快瞧瞧他!”
宋茗这句话唤回了小医倌许姑娘的思,她说:“啊,外面有风,快,快把他扶到里面去!”
鬼侍郎把那人背到里面的床板上,许姑娘在一旁诊脉,宋茗在院侧三面进风的厨房里找到些能用来喝水吃饭的东西,刚准备用仙法打理干净,一个瞎子满脸惊疑地摸索过来,问:“可是娄世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