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洞口处有一男一女往里走,女子身着红衣,约莫16岁的样子,正在为旁边的男子撑伞,那男子应是及冠年纪,比那姑娘高出一个头,一件貂绒滚边披肩,一袭黑衣,衣摆盖到脚面,束发,横一支黑木簪子,鬓边垂下的头发因为潮湿,微微打着绺,眉清目秀,却冷着一张脸,眼中满是不耐烦,让人一瞧,就不敢亲近。行走间,黑衣下摆绣着的的星云被众人瞧见,大家就都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这是芍药天小灵宫宫主,梁观星。
即使三门七派的其他门主在此,也要给梁宫主面子。可总有年轻不懂事的,不给这个面子。
先前的两位少年,就飞身下来,兴冲冲地向梁观星邀战。苏萍逢抢上一步,说自己是梁宫主的手下败将,二人可先与自己过招,赢了才有资格。
一番论定,苏萍逢先与柳眉少年比试,险胜,再与剑眉少年比试,不敌。剑眉少年又往梁观星近前站了站,红衣女子拦住,与之邀战,仍不敌。由此,再没人来拦这个莽撞而不俗的少年。
梁观星一直把玩着腕子上的红珠串,未曾抬眼,直到婢女鱼心被剑眉少年击倒在脚边,才轻踢她的胳膊,问道:“起得来吗?”
鱼心面色绯红,扭头笑说:“还行。”慢慢站起来,拍打几下身上的土,站直了身子问道:“公子好身手,不知姓甚名谁、师从何处?说出来好叫我知道输给了谁。”
剑眉少年眸子暗了暗,轻声道:“芳洲,玉子陈。”
梁观星抬眼,打量着玉子陈,又看向他身后的柳眉少年。那少年与其眼相接,微笑上前,行礼,朗声道:“后生乃芳洲恪子林,拜见梁宫主。论榜大会,无忌拼斗,若我二人有冒犯之处,还请宫主见谅。”
“无碍。”梁观星理了理衣袖,抬手示意玉子陈:“此处促狭,移至阔处再论。”
于是,四围的人都退了几步,散至更远的位置,眼睛却不敢错开,怕漏了这二人的一招一式。梁、陈二人打斗正酣,远处的宋茗心中万分感慨,自己能有幸亲见这两个人单挑,着实难得。
少年集英处,芳洲君子门。芳洲一派,立身二百年,扬名百余年。原有大湖,名唤如睛,芳洲便在眼白点睛之处,洲上遍植杜若,次第盛开,如云如霞,隔水遥望,宛若仙境,曾有“不辞万里远,送儿入芳洲”的雅事流传江湖。当然,偌大一个派,这么些年,也出过一些丑事、祸事。
约莫十年前,曾有一个弟子偷学禁术,被两个小弟子检举,气急败坏之下,在这两人身上下了还没学全的禁术,自此,他二人内中气运倒行逆施,不仅一般法术习不得,就连叫自己的名字也只能倒着叫。那几日正赶上阴雨,后来,云破日出,师兄领他们出来晒太阳,不料小弟子急喘倒地,几近昏死,匆匆抬进阴暗处,才舒气回魂。师门众人,每每念及他们临窗仰首,窥看片缕阳光,都心内堵痛。这一番遭遇,经口耳相传,叫人惊叫人叹惋。于是,江湖中多有知道玉子陈、恪子林的。
一年前,四处游逛的宋茗行至如睛湖畔,暴雨数日,以致山崩水漫,芳洲陷落,弟子四散,唯余杜若,飘在湖心,令前来解救的宋茗等人不禁落泪,只当藏在芳洲深处的这二位少年投胎去了,不想今日得见,他们竟还活着,而且气势张扬。
灵海托起小灵山,芍药织就芍药天。不管你向哪个方向走,当你走到陆地尽头,面对着浩浩水面,极目远眺,不见岛屿,那你面对的就是灵海了。沿着灵海走,最高的那座山就是小灵山。灵海与天相接,小灵山的巅峰直指云天。为什么要叫小灵山?只怪此山虽有灵气,却没有嵬山那般高,先民便冠以“小”字以示谦逊。
小灵山上有各式各样的芍药,连缀成片。天上有游云,此地有暗香。因此,小灵山又叫芍药天。芍药天最宜仰观天象、图绘星云,因此,这里建起一座小灵宫,由梁观星担任宫主,为江湖内外对语星空。
人们见到的梁观星有时候是一位老者,有时候是一位青年人,因为梁家每一位选做宫主的人,都叫做梁观星。天界星象或与人命国运相关,马虎不得,因此,还没人敢冒充梁观星,也没人敢伤梁观星的性命,人人都尊之敬之,代代单传的梁观星,像一股细流,单薄又绵长。现在眼前的这位梁观星是哪一代,无人知晓,也无须在意,观星梁家,是巡天卜卦的好手,经年累世,指点迷津,未曾有错。反正,冷漠如梁观星,除了星象之事,不言其他。曾有人说,梁观星是天星的化身,没有心,自然不通人情。
玉子陈与梁观星对垒,谁愿意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