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年将哭得稀里糊涂的少女按进怀里,捡起衣服一件件给她披上,似乎是在安慰她:“我知道的,知道你做不下去。”
他那样温柔缱绻地笑着,好似并不生气,也不失望,宽大温热的掌心放在她背后,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动作的原因,她没由来的感到放松,空气中漂浮的熏香愈浓了、重了,她也没感觉到,只觉得困,想要陷入沉沉的梦里。
她也没有注意到,旁边趴着的,她以为睡过去的小白猫,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就没有了呼吸。
在他怀里的人,呼吸愈发轻了,心脏的跳动也逐渐变慢。在心跳声彻底停下来的时候,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柔声开口,如同情人的呢喃:“你要永永远远呆在我身边的。”
这一世不行,那就下一世。
而现在,她就在他怀里,哪里都不会去。不会说,也不会做令他伤心难过的事情。
他摸摸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心满意足地将她重新抱进怀里,唇边噙着笑,与她一同陷入永眠的梦里。
……
山海玄境内。
冥十一正在向大长老汇报情况,自衡华真人走后,修仙界似乎也察觉到了风云涌动,对山海玄境的窥探越来越多了。简单的他们处理就行,一些拿不准的,要请示大长老。
一切都是正常的,然而在下一刻,大长老色骤然变化,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他用手撑住案桌,勉力支撑起身体,只觉得心痛如绞,他体内的骨骼血肉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重物碾压过去,甚至能听到骨骼咔嚓作响的声音。
“大长老?!”冥十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他如此模样,急得要来搀扶他。凌息推开他,长长的衣袖在空中凌然飘过,直奔向圣主的宫殿。
冥十一愕然,他急着过去追他。来到圣主宫殿前面,却发现一地尸体,浓浓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地面。
大长老他......是杀进去的。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冥十一不知道,但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大长老要杀圣主!
在修仙界还对山海玄境虎视眈眈的时候,大长老为什么要突然对圣主动手?
冥十一脸色急剧变化,赶紧追了进去。
合欢宗内,虞柳声正在竭力拖住衡华真人的脚步,她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话,却始终不肯告诉衡华真人他小徒弟在哪儿。
衡华真人冷冷淡淡地听她说着,手放回桌上,正要开口,忽地心有所感,微顿。
旋即,骤然出手。
元同甫脸色一变,只来得及将虞柳声拉回来,而衡华真人早已离开了这里。
衡华真人出了大殿,识展开,大乘期修士的威压将整个合欢宗笼罩住,无论是在哪里的人,都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修为低的,被这股压力直接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大乘期修士的识,动则千里,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只一眼,就令他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转瞬之间到达那里,却有人比他更快。
身着青衣,披着鹤氅的青年抱着他想要找到的人,青丝转华发,修为境界一层层跌落下去。他身上满是血迹,色疲倦,看到他,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道君,下次再见。”
星移楼,主楼。
山海玄境内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大祭司的居所。在他退居星移楼后,不问世事不见外人,就是圣主也没办法见到他。
身着白色祭祀服的年轻祭司急匆匆上了叁楼,来到玄色大门前又停下脚步,整理了一番衣着,躬身敲门,得到准许后才踏入房内。
这是一间有些昏暗的屋子,即使四周的铜雀灯上燃烧着长明烛火,屋内的光线也并不明亮。两侧靠墙的地方放置着一排排的书架,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卷宗,墨香留于纸上,经久不散,整间屋子似乎都被墨香浸染了。
被山海玄境众生信仰的大祭司跪坐于黄花梨木案桌后,同样雪白柔软的祭祀服上,衣摆和领口处绣有繁复典雅的花纹,浓墨般的青丝披散在后,偶有数缕垂落在前。他执笔,似乎在写着什么。那张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被搁置在一旁。
年轻祭司不敢擅自抬头,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无需他说什么,大祭司像是早已知晓山海玄境内发生的事情,也未曾去理会前来通报的祭司。在他写下第叁个字的时候,有未知的东西造访了这个地方。像是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但他知道,这不是风,而是叹息,来自于时光长河的叹息。
在这样古老悠长的叹息声中,世间所有的景色都在变化,都在倒退。夕阳变朝阳,果实转花苞,青丝覆华发。而那位站在屋内的年轻祭司,也突兀地消失了,像是从来没出现在这个地方。
在一切停止的时候,大祭司色依旧淡然而平静,稳稳当当地写下了第四个字。
“斗转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