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赶忙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老爹酒量差,酒品也不行,此时他正在兴头,最好顺着他意思来,免得他喝酒上头掀了桌子。
“刑部没再找咱家麻烦?”冯云夹了一口菜,问道。
“没,不仅安排马车把咱送回来,还把抄了咱家的家产都如数送了回来,又安排工匠修补打砸坏的东西。哎,还别说,这京官做事就是讲究,细致。”
冯征压低声音道:“爹知道,是你搬出二皇子,才让咱家脱险。早知道你有这么硬的人脉,爹就不指望那劳什子袍泽了,狗日的范童,啥玩意。”
什么人脉啊,我连二皇子见都没见过,你信吗?
不过,看来在青楼听闻的小道消息还算可靠,二皇子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打压太子党的机会。
仅凭他委托李谦传的一句话,就敢对刑部尚书施压,估计户部衙门上上下下也得被大清洗一遍。
原本是户部尚书和东圣教的辅祭想舍弃冯家来保全己身,现在二皇子强势下场,直接对户部下手。
庙堂水深,就如深潭养鱼,大鱼吃了小鱼,冯家这只虾米反而安全了。
冯征又提了一杯,面容微醺,道:“爹想了好几夜,想明白了一件事。咱冯家得出一个入仕为官的苗子,庙堂里得有自家人,别人都靠不住。”
“我决定,送云儿去书院读书,考取功名,出入朝堂。”
闻言,孙婉茹不乐意了。
她重重放下筷子,黛眉蹙起,道:“老爷,哪有放着嫡子不管,让侧室子嗣去考取功名的?这是让别人看笑话么?”
冯征见妻子发怒,和脾气道:“我这不是见云儿心思活络,将来在官场上吃得开嘛。”
此言一出,孙婉茹更炸了。
这就差把‘冯山脑子不好使,混不来官场’这句话直接砸她脸上。
孙婉茹拿出了身为冯家主母小二十年,对丈夫无往不利的功夫:
“都怪你,当年被灌了迷魂汤,非要娶那女人进门,那女人生了孩子就撒手人寰,留下我挺着大肚子还得给这没心没肺的小子把屎把尿。”
“我要生产了你连家也不回,我一个女人生孩子可不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难产,一尸两命。”
“我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将那女人的孩子养得人模人样,却耽误了山儿的大好前程,好在山儿虽然憨傻了点,却忠厚孝顺。如今老爷你厚此薄彼,奴家的心,拔凉拔凉的。”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如悬梁自尽算了!”
孙婉茹哭得情真意切,火候拿捏恰到好处,伏身掩面时恰好将碗筷带倒,郎当的碎裂声,与她的哭嚎交相呼应。
起身解开腰带欲悬梁自尽时,身子摇摇欲坠,将悲痛欲绝的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腰带精准抛上房梁的那一甩手,堪比戏台大花旦的水袖轻扬,没有十年功底绝对练不出来。
你丫的不去争夺影后可惜了。
冯云忍不住心中吐了一槽。
然而冯征最吃这一套,草莽出身的他,娶了如此娇妻,最受不得她哭哭啼啼。
冯征将孙婉茹揽入怀中,小声安抚道:“好好好,就依你,我送山儿去学堂读书,将来山儿入仕为官,云儿为他出谋划策,兄弟俩齐心协力,其利断金。”
“老爷,你说话算话。”
“算话,一定算话。”
冯征边应声,边对冯云投以歉疚的目光。
冯云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我冯某人已经抱上了二品阿姨的大腿,还用得着去读取功名?笑话。
倒是老爹和正娘未免太过盲目乐观,还未开始入学呢,就已经把冯山日后当官的事都考虑好了。
果然,再痴傻的憨儿在爹娘眼里,都是最宝贝的天才。
冯云正色慷慨道:“正娘放心,就让弟弟去读书吧。我已加入了格物院,有道门二品的墨台博士指导修行,师兄弟都是四品五品的天()才(葩),日后弟弟在庙堂功成名就,还得靠弟弟多多照拂。”
屋里顿时寂静如死,一根针坠地都清晰可闻。
冯征和孙婉茹一脸难以置信。
唯有冯山吸溜着鼻涕,抱着一根鸡腿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