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目狰狞,须发怒张,吼道:
“我冯征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老子捅的窟窿,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让我儿去补?凭什么?”
范童被掐得喘不过气,脸涨红成猪肝色,他连掐带拧,才从冯征手里挣脱。
“咳咳……凭什么?孰轻孰重你看不出?莽夫一个,迟早坏事。”
范童怒容满面,啐了一口痰,满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愤懑。
他边退边说:“此事诸位大人们已有定夺,等尘埃落定,送你和家眷离开京城,永远别回来。”
走廊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
冯征抓着栏杆,狂怒嘶吼,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怒狮。
孙婉茹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冯云本就是一个从小就没了娘的孩子,现在又要被牺牲掉保全大家。
是不是该对他好一点?
是不是再也没机会了?
……
冯云方一摘下头套,眯着眼,发现自己身处刑部衙门的内堂中,一块写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悬挂正中。
数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刑部尚书闫鹤之、户部尚书郑康明,两位二品大员端坐高台,皆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还有位穿着纯白镶金边的教士长袍的男人,与两位尚书并排而座。
而冯云,只觉得自己像被狼群包围的小白兔。
白袍教士一挥手,淡漠道:“跪下。”
冯云陡然觉得肩头犹有千钧重,噗通一声跪下去。
他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连张嘴说话都不能。
“这般处理,陛下那儿,说得过去吗?”户部尚书蹙眉道。
“陛下日理万机,政务操劳,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刑部尚书抚了抚胡须,老谋深算道。
“可是……”
“郑大人莫要多虑,陛下要的是结果,我们给他结果。至于何为结果,何为真相,重要么?”
“就按闫大人说的办,我身为圣教辅祭也会出面为证。”圣教辅祭沉声道。
“放心,辅祭大人用血魂丹将之转化为根众,他便对您言听计从,只要口供证词一致,让他在罪状上签字画押即可,就算都察院事后核查,有证词和账簿在,也好交代。至于冯家其他人,流放到塞北开荒罢了。”刑部尚书轻描淡写道。
“在流放途中做成马匪截杀,斩草要除根。”户部尚书狞声道。
“哦,看来郑大人已经深谙此道了。”刑部尚书揶揄道。
“哼,我那左侍郎,苦苦哀求,要保冯征一命,本官怕他狗急跳墙,应承下了。”户部尚书冷笑道:
“可杀冯征全家的是马匪,与本官何干?既然入了局,就别想活着出局。”
“辅祭大人以为呢?”刑部尚书征询道。
辅祭思量片刻,满意地点点头:“万无一失了,开始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瓷瓶,倒出一粒血红色药丸,走下高台。
冯云暗忖一声:危。
这个世界的官场好黑暗。
或者说,不管哪个世界,人性与权利糅合在一起,都会变成厚重的黑。
可他似乎被下了某种禁制,身体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辅祭捏着药丸走来。
大郎,该吃药了?
越到危急时刻,冯云脑洞反而愈发天马行空。
辅祭居高临下审视冯云,漠然道:“张嘴。”
他的声音犹如直透脑壳的命令,冯云果然乖乖张开嘴。
刑部尚书饶有兴趣道:“辅祭大人好手段,若我们刑部官员会这一招,审问犯人可就轻松多了。”
“这是圣教五阶‘戒律’境的小手段,只能命令目标做些简单动作罢了。”辅祭将血魂丹送入冯云口中,看着他吞下肚。
“血魂丹是圣教转化教徒的秘药,若身体能承受血魂丹的侵蚀,则会晋升为教徒,若无法承受,就会变成根众。”
“若他承受住侵蚀了呢?”户部尚书隐隐担忧。
辅祭嗤笑一声:“这只是圣教为扩充根众炼制的最劣等血魂丹,就算极品血魂丹,也不过两成几率能造就教徒,这劣等血魂丹,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若能靠一颗劣等血魂丹成就阶位,本辅祭就把头拧下来,给两位大人当球踢。”
嗯?
辅祭瞪圆了眼,怔怔盯着冯云。
只见冯云的身体突然挣脱了戒律的束缚,悬浮于半空中。
双眼和口鼻激射出一尺长的血色光芒,周身每个毛孔都透出血光。
血光密密麻麻交织在冯云周围,形成一个球状的血茧。
咚咚咚——
血茧中传来一声声规律的搏动,像巨龙的心脏,像滚滚的闷雷,以刑部衙门为中心,传至整座京城。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听到这澎湃有力的律动声。
首当其冲的辅祭和两位尚书大人皆瞪圆了眼,不知所措。
“不会吧?不会吧?”
“说好的百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啊这……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