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晏眉头紧锁,目光晦涩难循,有一时“柳瑟怎么会在这里”的愣怔。
金丝边框眼镜架在泛着冷光的鼻梁上,平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知道他今天都在忙什么,一绺刘海搭在额前。
白衬衣碳色西装,眼底深邃无波,根本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柳瑟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她以为他分得清轻重。
现场诡异得安静。
脸上那股嘲弄终究演不下去,柳瑟想立刻转身就走。
不料,钟晏身后的沈星冉向前两步,对柳瑟解释:“您是阿晏的太太吧?您别误会,我刚回国......”
她脚扭了,一时间站立不稳,惊呼出声,身子倒在钟晏身上。
钟晏对着助理赵平阳使了个眼色,把沈星冉交给他。
“平阳,送沈小姐先回去。”
钟晏朝着柳瑟信步走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柳瑟口干舌燥,喉咙梗得难受,一阵风吹过,钟晏身上凝重的花香朝她涌来。
柳瑟嫌弃地皱眉,刚要开口,心底的恶心感再也抑制不住。
她捂着嘴,拐向身侧的洗手间。
钟晏转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衣裙做得宽松,像是抹白影。
金丝边眼镜下的双眼染上翳色,身侧的指尖微垂。
卫生间墙面贴着冰冷瓷砖,窗户大开着,映出墙外翠竹幽碧色,水龙头下冰冷的凉意迎面。
柳瑟口腔里过了好几遍凉水,才把恶心感抵住。
口红被水冲淡,流水顺着手臂往下滑。她在厕所间待了许久,不愿意出去。
“高主任,对,麻烦您来一趟,事出紧急......”
钟晏像个门站在厕所外打电话,脸色沉郁,看着不好惹,几个女路人也不敢进去。
没挂断电话,钟晏走到女厕所门口敲了敲门。
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柳瑟心上。
柳瑟猛然抬头,沾满水渍的镜子里钟晏正看着她。
钟晏挂了电话:“要在厕所住一晚上?”
好像刚才没有发生事情似的,她最讨厌他这样平淡的口吻。
柳瑟默然低头,安静地从他身边走过,不看他一眼,站在柳虹身边。
钟晏摇摇头,脾气很好地和柳虹说道:“柳虹姐,高老已经在路上了,她家离医院近,想必很快可以到。”
按理说,钟晏喊她一声姐并不为过,但柳家与南桥钟家差得十万八千里,他一声柳虹姐实在是让柳虹诚惶诚恐。
虽然她心底一直觉得柳瑟和钟晏般配,但也只敢在心底想想,一搭上门庭背景,这种话说出来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柳虹看了眼抱着她手沉默不说话的柳瑟,对钟晏道谢。
“那我们先去陪着君君。”柳虹说得客气。
没等钟晏再说什么,柳瑟急不可待地拉着柳虹走,一点也没看他。
钟晏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之前赵平阳找的医生太年轻,研究生毕业还没几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隐约觉得像是川崎病,如果君君真得了这个,他也不敢妄下断言。
只好钟晏出马请了高主任出山,高主任是川崎病专家,检查了一会儿,摘下听诊器:“是川崎病,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怕是要出大问题。”
柳虹担心地呼出一口气,对着高主任和钟晏又是再三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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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白炽灯光线明亮,照得柳瑟血色全无,口红在盥洗室的时候被她擦掉,脸色白惨惨。
睫毛似蝶羽,上下煽动,仿若惊鸿翩跹而去。
柳虹和赵平阳去交单子办理住院手续,虽然川崎病凶险,好在已经有应对措施,让人心安不少。
钟晏靠在门框上,两根手指取下眼镜,眼睛发酸,他捏了捏鼻梁。
病房里白墙上挂着的时钟一圈圈走过,快凌晨2点,钟晏昨晚上加班到凌晨,他有些受不住。
抬眼瞥向专注照顾着君君的柳瑟,似乎没有和他走的迹象。
他忽然道:“和我回去,我已经让平阳安排下去了。
柳瑟置若罔闻,钟晏朝她走去,又说了一遍。
“我要照顾我姐和君君。”她不看钟晏,声音低低的,坚定的拒绝。
钟晏的性子都快被磨完了,觉得眼前的人特别固执,不像乖顺的小猫。
和她墨色长发一样发闷。
他一把捉住柳瑟的手,把她拉起来。柳瑟存了心的不想让他如意,暗自较劲。
两人拉拉扯扯,退到病房门口,钟晏一个用力,把她压在门框与墙角逼侧处,柳瑟撞在墙上。
满脑子的那句“阿晏”变成硕大的文字,死死压压在脸上,她快要窒息死。
好一对鸳鸯。
她是不是拆散了他们这一对鸳鸯。
几丝头发落在脸上,她压抑着自己,鼻息吹起散发,显得狼狈。
钟晏替她拂开乱发,冰凉的指尖退去脸颊上的温度。
“看我。”
柳瑟偏过头。
钟晏彻底没了耐心,压着声音,嗓音低沉冰冷,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柳瑟,你是最近的好日子过久了?凡事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