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家纾难?”穆谦蹙起眉头,拿手指轻轻在梨花木的书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沉思片刻后剑眉终于舒展开来,连嘴角也挂上了笑意。抬头看了一眼正初,又问道:“你说你是从晴雪园外遇到了阿梨?小姑娘还喜欢听戏呢?”
正初乐了:“这小姑娘可有趣了,说是稀罕戏台子上那些角儿们脸上的粉,想自己也买些回去擦,去了才知道,人家登台用得叫油彩,那不是给寻常姑娘家擦脸用的。”
穆谦眼珠一转,又问:“那她买了么?”
正初点了点头,“买了。”
穆谦似是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那睿王,仿佛是被噩梦吓病了是吧?”
正初没听明白自家主子这话什么意思,一脸迷惑地挠了挠头。
“傻小子,哪里是什么偶遇,那是人家小姑娘专程在那里等着你呢!”穆谦面上不似先前苦大仇深,从书桌后钻了出来,拿着扇子在正初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带两个人去康王府,让仲城把之前的兔子详细跟你交代一下,借着捐军饷这事,咱们可以先发卖一批不中用的人了!”
正初听了忙应下来。
“人家睿王又是卖仆役又是典庄子,咱们要是没点动作,倒显得咱们晋王府比他睿王府家底还厚!”穆谦自顾笑道,说完想到了黎至清,又瞬间把脸塌了下来,在心里碎碎念道,黎至清这孙子,这是从离开晋王府那天就寻摸着给自己下套了!
“至清!”肖珏听说黎至清的侍女黎梨去买过油彩,联想到自家大哥来信要他留心黎至清,又想到睿王是被噩梦吓病的,瞬间有些起疑,直接闯进了凌霄小筑黎至清的房间。
推门进去,却见黎至清正坐在妆奁前,由黎梨给他上妆。肖珏乍一闯入,吓了黎梨一跳,画眼线的手一抖,直接把眼线撇到了眉毛上。
黎梨气得瞪一眼肖珏,“这都戌时了,二公子就不能轻些吗,没得吓人一跳!虽说这凌霄小筑离旁的住所远些,不用担心惊着旁人,可二公子行伍出身,手上力道可不一般,若有个磕磕碰碰,损伤得可是相府的东西。”
黎梨嘴上是个厉害的,肖珏被她一噎,登时面上有些挂不住。
“阿梨,不得无礼。”黎至清轻轻喝住黎梨,脸上带着妆站起来,对着肖珏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眼波流转,让肖珏看得有些入。
“沉戟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肖珏有些尴尬,呐呐道:“至清,你……你这是?”
黎至清面上温润,解释道:“少时家贫,便被送到戏园子里待过些时日。后来才因缘际会拜了先生,离了梨园。现在有时候想起来还想唱两句,只不过这身段却早荒废了。”
肖珏没话找话,“你这扮相是?”
“戏文《乌江自刎》里的虞姬,待我扮好,你可要听一曲么?”黎至清说着对镜坐下,擦去眼上那多余的一笔,拿着沾了油彩的笔细细补妆,黎梨适时过来伺候他穿好戏服。
待黎至清再面向肖珏时,整个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穿着戏服的黎至清让肖珏感到有些烦躁,但又具体说不出这情绪出自哪里,只得道:
“不……不了,你早些休息,我……我不打扰了。”
然后转头逃跑似的出了凌霄小筑。
还未走远,便听到屋内的唱腔响起,肖珏身边的亲卫不禁感慨:“唱得还有模有样的,是有底子的!”
肖珏听后转头问亲卫:“他的侍女当真就买了那一件行头?”
“真就那一件!方才咱们就想说,是您听说黎梨姑娘去了戏园子沉不住气。”亲卫一脸无奈,“咱们也拦不住您。”
肖珏叹息一口:“罢了,是我错怪他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亲卫又道:“那咱们出征还带他么?”
“当然!难得他肯定去!”肖珏对月长叹,“我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心中有北境的百姓,他想大成打赢这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