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身男装打扮的安阳公主正坐在一架筝前与那些琴弦较劲。穆谦则一脸无奈地摊坐在书桌后的雕花椅上,仿佛已经被这呕哑嘲哳的筝音折磨得没了气力。
见到黎至清进来,穆谦面上一喜:“先生终于到了,八妹快歇歇吧。”
安阳公主见到来人,知道自己技艺拙劣,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拙,只得停了演奏,心有不满似的坐到几案前灌了一口茶水。
黎至清对今日书房内的情况并未表现出惊讶,面色如常道:“上次输给殿下的残局,黎某又想了新解法,本想今日前来与殿下探讨,没想到殿下这里有客,扰了殿下听曲的雅兴,是黎某唐突了。”
穆谦早就被筝音折磨得痛苦不堪,奈何找不到由头让自家妹妹罢手,如今黎至清到了,正和他心意,赶忙笑道:“没有,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说罢,就为两人互相引荐。黎至清表现得从容尔雅,对着安阳公主施施然一礼,整个过程安阳公主兴致缺缺,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黎至清见公主面色不豫,故作关心地瞅了眼穆谦,穆谦才解释道:
“八妹嫁到肖相府上,马上就是第二个年头了,肖家家族庞大,子侄众多,每到年夜饭,总有各房少夫人献艺。肖相长房嫡出这一支有三个儿子,长子肖瑜常年在外游学,尚未婚配,次子肖珏便是八妹的夫君,老三肖玥便是常同咱们一起玩闹的肖三,也是个没成家的,所以长房献艺这事就落到了八妹头上。去年八妹已经称病混过去一次,今年无论如何是不能了。”
后半句虽然穆谦没明说,黎至清也猜了个大概,就是这安阳公主无甚才艺,这才临时抱佛脚,学起筝来。眼见着年节将至,一手筝弹成这样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手的,也难怪心事重重。
“原来如此,奈何黎某虽然略同音律,但于这筝却是一窍不通,恐怕爱莫能助。”
没等穆谦开口,安阳公主直接道:“无妨,本也不是来寻办法的,不过府中憋闷,想出来透口气,你们玩便是,听六哥说先生的棋艺甚佳,闲来无事,不妨咱们痛快杀上一盘?”
黎至清探寻似的瞧了穆谦一眼,似是在征求意见,穆谦点了点头,黎至清便欣然应允。
第一局下来,棋盘黑白子战况胶着,安阳公主被激起了斗志,眼见着胜利在望,最终却是平局。
安阳公主不甘,冲着黎至清道:“再来一局!”
黎至清莞尔:“好。”
第二局,又是胜利在望时,棋局戛然而止,又是平局。
第三局,依旧是平局。
如此,安阳公主也咂摸出味来了,黎至清是有心相让。难怪今晨与穆谦对弈时,发现穆谦的棋艺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原来背后有个极厉害的先生指点。
“先生手段高明,安阳甘拜下风。”安阳公主也不矫情,大大方方承认了对方比自己强。
黎至清笑道:“平局而已,公主棋谱看得太杂,若是只依着一个布局研究,假以时日,必能提升不少。”
安阳公主点了点头,目光扫到屋内那架筝上,瞬间眼暗淡下来。
黎至清又道:“黎某几年前曾去过北境,在临近胡旗的几个州,都流传着一首筝曲名为《驱胡调》,节奏简单明快,不知公主可知?”
安阳点了点头,于筝前坐定弹了起来,刚开始几节有些生涩,但因着重复节奏极多,越到后来渐入佳境。安阳弹完,瞬间明白黎至清的用意。
这曲子节奏重复性强,若是闭门练上十天半月,定然成型了。
安阳站起来敛衽一礼,“多谢先生指点。”
黎至清欣然受她一礼,继而又道:“听说肖二公子使得一手好剑,剑气破空之声如雷,寻常管弦丝竹之声在其面前都要逊色不少。”
黎至清这话是针对安阳公主左右手衔接不上的问题,若是这缝隙以剑气破空之声填补,便极易让听众忘了这衔接节奏出了失误。
那日,安阳公主是愁眉苦脸进门的,走时却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显然是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了。
而黎至清漫步在书房至翠竹轩的小径上,面上却未见喜色,突然没头没尾的冲着黎梨来了一句:“阿梨,去收拾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