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澈然连忙退了一步,他这天少,可绝对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雪鹊…。」棕五自一旁慢吞吞晃了上来,我半颗蛇莓也找不着,这花行么。」他折了一朵澈然也分不清的大红野花。
「那又是什么?」澈然见那花色红艳,又问了句。
「嗳,不就一朵朱槿么?」小鹊那眼珠子翻得快要不见影:「要这一样样同你介绍,栀月都饿昏了。你还是摘些蛇莓,快快到望舒岩去吧。」雪鹊说着,将那朱槿花搁进了篮子,向棕五笑道:「你今日的唯一贡献。」
澈然瞧这篮子确实也沉甸甸,该够那鹿吃了。「但…她正闭关,真会吃我给的东西么?」他想,栀月和他,究柢不若同虚里相熟。
雪鹊闻言,又大大摇头一叹:「栀月哪有你这等心机,谁给都吃的。」雪鹊看了看他,眼睛转了几转,忽然道:「不如…,日后都请你护关去吧,虚里那头,我替你拦着。」
「这样行么…,虚里不高兴的。」棕五低喃,一脸困惑。
「管他高不高兴,栀月能不能定仙身才是要紧,你瞧他从前陪栀月修练百年,连个白身也化不了。」
澈然抬眼瞧了瞧她,一本正经应道:「谢了。」这雪鹊,倒是个机灵的。
他还记得,那晚的月很圆。
望舒岩的月色,顾名思义,很美,且灵气尤甚。桐荫间,清溪幽草,尽覆上一片银蓝色的柔光,一株株吸纳月华的覆地小花翕动开合,这些小花里头,不定几日,便又能生出几只小花精。他真有些不解,住这望舒岩还能迟迟定不下仙身,当真一绝了。
才靠近岩穴,果然见着小鹿栀月在外头跳来嗅去,低头进小渠中凉了凉脸,甩晃的水珠飞溅。她低头嗅了嗅,找着了几株鼠曲草,移了几步,又挨到几株黄鹑菜旁,咬起了一株黄花。她踅了踅,才想窝到一颗栀子树旁,忽然听见他声响。
她回过头瞧见他,一惊,四肢一顿,一副要畏罪潜逃、溜之大吉的模样。
「别跑,不是饿了么?」澈然忙唤住她。「今日虚里忙,我帮你拿些浆果来。」
小鹿栀月听了,杵在原处瞧他,挺犹豫的样子,说来,太上真境的花果,当真诱人。
「放心吧,早听说你不会乖乖待着了。」他走上前,蹲了下来,从篮子里拿了朵栀子花递给她。瞧了他几眼,她轻轻叼走他手上的栀子花,窝回树下,嚼食了干净。
澈然微微一笑,道:「我瞧这小院,该赶不及你吃了,怎么你这小白鹿闭关,还能这般贪吃。」
看来,她总喜欢窝在这棵栀子树下,树上,早也剩没几朵花。
小鹿低低缩下首,似委屈,又抬头,愠怒地刨了下蹄。她近来要转仙身,自然容易饿,可也没哪里胖了。
「好吧。」他忍不住一笑,他自也知晓她近来耗耗力,就净爱惹她。「师父不也说了,栀子花苦寒,不宜你聚仙气,还是少吃些。这篮子里有雪鹊说的凤心果。」小鹿嗅了嗅,今日却不怎么想吃那凤心果,仍是中意几朵栀子花,又挑出了朱槿。
「你啊…,就是不听劝。」虽然,澈然不放心那和龙珠实扯上关联的凤心果,这他认得的花,总感觉妥当些。但,又不好这么放任她频频吃栀子花。他想了想,道:「你要喜欢花,不如我再去前头替你摘些别的。」
他在鹿岭也待了一阵,发现爱吃栀子花的小鹿并不多,像这般喜食栀子花成痴的,约莫也只她一只。他曾听雪鹊说道,鹿岭仙总道王后自怀胎便害喜得厉害,整年出不了后殿,只喜爱这花香,虽然栀子花不利养胎,王后仍让人广植栀子树,日要膳房备栀子茶。栀月出生的夏夜,鹿岭遍地栀子花盛开,鹿岭王便这么为她起了名。
他顺着小溪,寻觅了一阵,终找着一片山奈花,折了些回来。说实在,他识得的植草野花并不多,这山奈好认,是少数他还认得的野花。
捧了满掌白花,回过头,栀子树下却不见小鹿,只一裸身少女侧卧睡着。
他有些惊,走了上来。
她静静窝着,好似已睡得很熟,脸旁还有几瓣尚未食完的花瓣。
原来…这是她化作仙身的样子。他屏息望着,有些目不转睛,心里突突乱跳,又不敢乱瞧,只好将目光停在她面上。她有张小鹿一般的瓜子小脸,平缓的鼻梁看起来温柔,微微上扬的俏唇小而润泽。纤小的身子,卧在一头如波如澜的柔长黑发上。他觉得她这张脸,生得美而精巧,却不似珠玉般棱角锐利,也不似他冰山般冷艳,倒似她的名字,月一般朦胧柔美,清丽而皎洁。
他看得正专心,忽然一阵拍翅之声靠近,嚷道:「美人,美人,不给瞧,不给瞧。」
那只他先时见过的金羽传声鸟,自岩穴里衔了件白衣裳出来,频频往他面上搧翅。
「你…,别作声。」澈然瞪了牠一眼,一把接下了衣。这金鸟,修不出仙身倒好。
栀月翻了个身,低低呢喃了一声。
那仙身仙气充足,或许已有些时日,却还不甚稳定,身子一动便微微涣散,多半醒起一耗,便要回复鹿形。
他深怕吵醒了她,动作放得甚轻,手一扬,为她上了那件白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