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皇后笑了笑, 色极是平静,看向了谢慎, 问他:“阿慎,一个是你的未婚妻, 一个是你未出世的孩子, 要不要杀她,你说了算。”
谢慎站在那儿, 沉默不语。
他当然不能杀郑莹珠。自从得罪顾皇后和顾绫,身边聚集的势力一一离他而去,只剩下郑家忠贞不移。若因着郑莹珠道缘故,跟郑家分道扬镳,他就真的势单力薄, 孤军奋战了。
可这话该怎么说?他亲生的孩儿被郑莹珠害死,他却不肯报仇。待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待他?
谢慎左右为难,心底升腾起一股怨气,怨恨顾皇后给他出难题。
顾皇后不紧不慢喝着茶,等他决定,甚至笑问:“很难决定吗?”
谢慎道:“事关重大,儿臣不敢拿主意,还请皇后娘娘决定。”
“这么一点儿小事,你都不敢拿主意,日后碰上更大的事儿,你怎么撑得起来?”顾皇后微微蹙眉,失望地靠在椅背上,不悦开口,“阿衡就从不会像你这样唧唧歪歪的。”
谢慎咬牙:“儿臣……儿臣以为,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因庶子而杀嫡妻之事。莹珠虽有错,皇后责罚就可,不必要她性命。”
“你既这样说,少不得要听你的。”顾皇后搁下手中茶盏,随意道,“郑氏残害皇家子嗣,命杖责三十,罚银一万两。”
她看向郑莹珠,轻飘飘开了口:“里头的沈侧妃是沈太傅的千金,身份不同别个,你若再对她下手,本宫定不轻饶。”
郑莹珠战战兢兢道:“民女……民女不敢……”
顾皇后叹息一声,没再说话,凤驾启程,回长春园。
郑莹珠瘫倒在地上,抓着谢慎的衣角,哭道:“表哥,我好怕。”
谢慎冷冷甩开她的手,怒道:“贱人!滚!”
他厌透了郑莹珠。
这个蠢女人,彻底毁了他的名声,如今竟还有脸面与她哭诉!若非为着郑家的助力,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
郑莹珠愣愣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着自己被擦破的掌心,从地上爬起来:“我要去找爹爹……”
谢慎只有郑家支持,若敢对她不好,她就让他尝尝孤军奋战的滋味儿!
水榭中。
沈清姒一直醒着,苍白的脸上,流下一滴眼泪,很快落入枕被当中没了踪迹。
她百般算计,算计了什么?谢慎的爱,如此不值一提。侧妃的身份,只是旁人眼中的奴婢。如今她的孩子没了,而罪魁祸首,被孩子的父亲亲口保下。
谢慎!谢慎!
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怎么可以这般狠心?
在他心中,她和孩子,竟什么都不算吗?
沈清姒默默落泪,无声无息,眼泪却成河。
侍女心里难受,低声安慰她:“侧妃娘娘,您别难过,孩子还会再有的。”
“不会了。”沈清姒声音缥缈,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再有,也不是这个了。”
她从未这般失落过。
鲜血从身体里淌出来时,那种入骨的悲痛,没有孩子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好像心脏,从胸膛里剥离。
痛不欲生。
侍女不得已道:“娘娘如此失落,是要那凶手逍遥法外吗?”
沈清姒愣了愣。
眼泪很快止住,她眸中很快闪过一丝阴厉,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时机,狠狠咬上一口。
郑莹珠!谢慎!你们,你们都等着,我的孩子没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她虚弱道:“扶我起来,回博望园。”
谢慎恰好从外头进来,不悦道:“你不好挪动,就在此处歇息吧,我会多派几个人来伺候你……”
“殿下……”沈清姒咬唇,“此事宫中势必流言纷纷,妾若留在此处,旁人又要说闲话,如今强撑着回去,藏在房中,也好让人早早忘掉这些事儿。”
她眼里盈了泪水,柔弱无助地望着谢慎:“殿下,我们的孩子那样乖巧,一定不希望因为他,让他道父母受到伤害。”
谢慎的心,蓦地软下来,想起未出世的孩儿,也一阵难过。那是他第一个孩子,被郑莹珠害死了,他却因着郑家不能处置她。
幸而阿姒懂事,未曾因此怪他怨恨他,还处处为他考虑。
等来日他登基为帝,就册封阿姒为后。至于郑莹珠,让她做个妃子,就对得起郑家了。
谢慎温声道:“我去求皇后娘娘,派轿辇给你。”
沈清姒未曾推拒,哀伤道:“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在谢慎背后,她的眼,逐渐寒凉。
一辆轿辇,几分温柔,就想换走她的孩子吗?
流言。他畏惧流言,她就用这把刀,为她不见天日的孩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