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心中恨极,他恨沈清姒约自己前来,百般勾引,更恨自己把持不住,在此处要了沈清姒的身子。
可他最恨的,却是顾绫。
试问,天下间哪个男人不偷腥,旁的女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独她非要闹到如此地步,丝毫颜面都不肯留。
顾绫当自己是天仙下凡不成,竟连这等寻常事都忍不得。
毕竟当年皇后娘娘和陛下新婚,陛下在外强睡谢延之母,如此大的丑闻,皇后娘娘都忍了下去。
凭什么所有的女人都能忍,独她顾绫忍不了,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顾家势大,此时此刻,他天大的恨意都只能咽回心底,不敢漏出分毫。
他夺嫡最大的筹码,便是与顾绫的婚约。若婚约不再,他手中的底牌,更加比不上外家人才济济的谢衡。
今日定要稳住顾绫,保住婚约。
哪怕失去半条命,亦在所不惜。
谢慎咬牙,悲伤颤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今日遭了暗算,我亦断不敢相信沈姑娘是这等人。”
他双目含着滚烫的眼泪,情深似海地望着顾绫,跪在地上一派真诚,又那样凄凉。
“我知道妹妹与沈姑娘姐妹情深,不愿相信她会做出背叛你的事情。可、可妹妹细想,你我自幼相识,一同养育在皇后娘娘膝下,难道我就是那等恶人?”谢慎满眼情深,宽容温柔地看着顾绫,“我知妹妹伤心,今日无论妹妹如何打骂,我都甘之如饴。”
他倒像是受了委屈,抿唇道:“妹妹信任沈姑娘为人,便不信我吗?”
这话说的,好像是顾绫的错,都怪顾绫不相信他,而他受了委屈,却宽容大度地原谅顾绫。
顾绫被他这幅不要脸的做派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她还真没有想到,谢慎的脸皮,竟比城墙还要厚上几分,连这种颠倒黑白的话都能说出来。
然而谢慎这一波巧舌如簧,着实说动几个人,方才谴责他的人,一时又产生了动摇,举棋不定地左顾右盼。
顾绫抿唇,并不纠结是谁的错,只低声道:“不论孰是孰非,三殿下,到此为止吧。”
她明艳美丽的脸庞今天苍白无力,苦笑道:“纵然是阿姒勾引你,你为何不推开呢?你真是糊涂极了,阿姒是太傅的女儿,是圣旨赐给二哥哥的侧妃,你怎能做出这等糊涂事!”
闻言,谢慎的脸猛得煞白。
他竟给忘了。
沈清姒不是普通女子,她是谢衡未过门的侧妃,算是他的小嫂子。
身为皇子,在外幸了一个女人,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只要求得顾绫原谅,传出去谁也不能多嘴。与嫂嫂通奸,却是天大的丑闻。
这等丑闻,比皇帝曾强暴有妇之夫,更加丑恶难堪。
谢慎下意识看向身旁颤抖的沈清姒。
定然是这个女人,她不肯嫁给谢衡,便下手算计他!
是了,上次她写的信,口口声声真情实意,说到底是不愿嫁给谢衡。
她没等到自己的回应,便先下手为强,做出这等事来。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谢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猛的一巴掌扇在沈清姒脸上。这一巴掌,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比方才扇自己的脸实在许多,一掌将沈清姒扇倒在地上,血液迅速凝结成型,在脸上形成五指的形状,高高肿起来,像是受了酷刑。
“毒妇!”他怒道,“缘何害我至此!”
沈清姒倒在地上,捂着脸一言不发。
她清明冷厉的双眸看着顾绫,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吹过一阵穿堂风,寒凉如冰。五月艳阳天,生生冻得浑身颤抖。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谢慎会跟她翻脸。
一刻钟之前,两人缠绵在榻上,他尚是那般深情款款,温柔如水,好像将她珍藏在心底里,是最珍贵的宝贝。
他抚摸着她的身体,喑哑的嗓音犹自萦绕在耳边,“阿姒,我爱你……”
因此,被捉奸在床,她也是不怕的。
只要谢慎爱她,顾绫能做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什么用处?爱情里不被爱的人才最可怜。被夫婿嫌弃,被闺蜜背叛,顾绫才是最大的笑话。
她已做好准备,等着看顾绫的笑话。
可她等来的是什么?
是谢慎跪着求顾绫原谅,字字泣血,情深似海,好似爱惨顾绫。是谢慎将所有脏水泼到她头上,口口声声说是她勾引算计。是谢慎用足力气的一巴掌,打得她清醒无比。
情情爱爱,从来都比不上权势地位。谢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爱”,放弃顾绫带来的助益。
他本就是个唯利是图的男人,可以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
她望着顾绫,望着望着,忽然放声大笑。
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大抵便是如此,她背叛了顾绫,可顾绫却百般维护她,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全天下数来数去,真心对她好的人,唯有一个顾绫。
从今以往,世间所有的真心实意,都离她而去了。这一生,她再也找不到下一个人,如顾绫一般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