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推门进屋,坐在床上的郗良手一抖,一截烟灰掉在黑色的薄被上,但她很快恢复镇定,目光凝聚在他手上,那令她魂牵梦萦的酒瓶。
“你怎么还有烟?”安格斯强忍不悦,和气地走到床边。
郗良脸上还有他甩开她时打出来的红肿,两边脸看起来明显的大小不一,颜色不一。
郗良咬牙切齿地说:“你扔不完的。”
安格斯感到无力,“在床上抽烟你不怕着火?”不仅味道难闻,一想到她随时会搞出意外,第一个烧伤的是她自己,他就来气。
郗良一愣,又猛地吸了一大口,才把快剩烟蒂的烟在墙上摁灭,墙边有近十个烟蒂。
安格斯伸出手,“烟给我,酒给你。”
郗良眼睛一亮,“是真的酒?”
“真的。”
郗良咽了口唾液,将烟和打火机都放在他的大手上,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酒瓶,咕咚喝了一口,意识到是真的酒,她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
安格斯见状情柔和了一点,下一秒就听到她说:“再给我一根烟好不好?一根就好,一根。”竖起纤细的食指,眼里闪过一抹贪意。
安格斯的脸色随即黑得有如乌云压顶,“你想让这个房子被烧掉是吗?”
房子被烧了倒好,他立刻可以理直气壮把她带回去藏起来,再告诉夏佐她自己抽烟不慎导致房子起火,人被烧死了。
郗良摇头,“可是你在啊。”
熟悉的对话,是年初的时候,这个口是心非的东西,安格斯知道她只是想抽烟,可听她这么说,他还是心软了,甚至告诉自己,这证明她心底里很有数,清楚他能保护她。
他抽出一支烟给她,帮她点燃,“最后一根,以后都不许再抽烟了,知道吗?”
郗良喝一口酒,吸一口烟,点头点得非常爽快。
约翰在门外听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相信安格斯是一巴掌打在郗良脸上,但打坏的却是他自己的脑子。
“想看我们的孩子吗?”
“孩子?”
“约翰。”
约翰叹着气,出现在郗良面前,只看到她左手拿酒瓶,右手夹香烟,他陡然决定给她看完孩子后他要立刻把孩子带走。
“为什么你还不滚?”郗良皱起眉头道。
“就快了。”约翰应道。
郗良周遭烟味太浓,约翰把孩子放在床尾,确保她能清楚看见孩子的模样就好。
郗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是什么?”
穿着小衣裳的婴儿睁着一双好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清澈见底,透出烁亮的光彩。
约翰看向安格斯,让他自己解释,安格斯唇角微扯,“孩子。”
郗良吸了一口烟,看着这团小东西的小手小脚在轻轻动弹,诧异道:“所以这东西以后会变成人?”
约翰难以置信道:“他现在就是个人,他是你的儿子。”
郗良一副平静的模样,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又吸了一口烟,将香烟递给安格斯,一手撑起身子往前,想看得更仔细点,嘴里吐出的薄雾萦绕上孩子的脸蛋,他“哇”一声就哭了,冷不防吓得郗良靠回床头,盖着薄被的长腿本能伸直踢了那小东西一下。
眨眼之间发生了这一切,约翰的心在滴血,连忙把孩子抱在怀里,“你在做什么?”
郗良不解地看向安格斯,安格斯不动声色地把香烟摁灭,“在孩子面前不能抽烟。”
郗良还是不解,蹙眉扭过头望着窗前的桌子喝了一口酒。
“如果他受不了这味道,你们就该把他拿走。”
约翰瞥了一眼安格斯,抱着大哭的孩子远离这间弥漫着危险的烟草味的房间。
安格斯掀起郗良身上的薄被抖落烟灰。
“你知道母亲跟孩子应该怎么相处吗?”
安格斯清楚,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只要哄她高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郗良紧蹙眉头,颔首,用手指抠着圆滑的玻璃瓶,色茫然且有隐隐的悲伤。
“我当然知道。母亲是要养孩子的,可这需要钱,我没有钱,我连自己都养不起……所以,那个东西谁要就给谁,不要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郗良没有想到孩子还有安格斯这个父亲。
在郗良的印象里,她记得小时候是母亲给她做好吃的,给她做穿的,哄她睡觉。在江家,她看见的也只是江韫之养佐铭谦和她,给她做衣服,江玉之养江彧志。一时之间如果问她关于父亲的事,她不大清楚父亲有什么用,也根本没有父亲也要养孩子这一认知。
“我养你,也会养他,你不用担心养不起。”
听见安格斯的话,郗良转过脸来看他,深邃的眼睛溢满痛苦,清冷的嗓音低声斥道:“你要养他就更好了,带着他,还有那个人,还有那个女人,都滚出这个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