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脚咆哮,裴言眼角一抽,任是脸皮厚比城墙,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也觉得万分丢人。弓就在裴述背上,裴言绿着脸替他取下,又塞进他手里,面无表情催道:“您可快点,疾巴冲出来了。”
裴述一脸凶暴,弓弦拉满,眼恶毒,狞笑一声。
“给老子——去死!”
一箭破空,尖锐的声音挟裹着雷霆之势,疾速猛烈,直冲呼屠疾巴而去!
城上城下一片惊呼,裴述犹不解气,嘴里叨叨着泄愤:“狗东西,抄袭老子射人头,乃父这就把你射穿——咦?”他忽然瞪大眼睛。
当呼屠治牙的尸体砸于地面之时,呼屠疾巴便凄吼一声,宛如疯魔一般,策马冲去。身侧两名副将紧随其后,紧张地呼喊,生怕首领出现意外。果不其然,长箭穿空,靠前的副将忽然宛如助,情急之下纵马一跃,挡在呼屠疾巴身前,以血肉直躯为其护盾!
墙内立刻哀呼一声,人人脸上皆有遗憾,唯有裴言老在在,按照计划,提起刀柄转头向城门走去。
城墙外呼屠疾巴奔马太急,同替他挡箭的副将撞成一团。眼看着要人仰马翻,紧随其后的另一名副将却反而松了口气,伸手欲图捞过首领。
“大将……”
嗵一声,长箭穿透!却紧接着又卟的一声!
利箭卷着烈风,迅猛穿入前人胸膛,却竟然又透胸而出,力道虽减,冲势未停,直直再度没入呼屠疾巴胸口!
一片寂静。
城墙上陡然爆发出猛烈欢呼!
所有人宛如仰望战一般,脸上满是狂热!他们举着手里的兵器,无人带领,却不约而同地,扯着嗓门发自内心地一声声高呼:
“裴副尉!裴副尉!”
再无人在意倒在地上的呼屠大将,包括他麾下忠心耿耿的匈奴铁骑,皆人人一脸惊恐,盯着远方高台上那个挽着弓箭的挺拔人影,马蹄不安地躁动。
那还是人吗?
城内视其为,城外视其为鬼。匈奴副将颤抖着身体扶起奄奄一息的呼屠疾巴,带着他翻身上马,心急火燎逃回匈奴阵营,边跑边喊。
“撤兵!撤兵!”
左帐大汗麾下,最骁勇善战的骑兵,第一次狼狈又惊恐地,宛如被恶鬼追捕一般,屁股尿流逃窜。马匹勾撞在一起,怒骂讨伐声不断。然而裴述被人从中作梗,未能一箭射穿疾巴,心中极度不满,臭着脸朝身后挥手,令早已备好的弩车上前,一字排开。
与此同时,城墙之下,紧闭的城门“轰隆”一声,缓缓打开,裴言带领一队骑兵纵马而出,举着长刀杀向逃窜的匈奴兵马。兄弟二人一上一下,皆目不转睛,饿狼一般紧盯着跌跌撞撞逃窜的匈奴军队,心中同时默数。
五十……八十……
“绞轴——”
百步!
“射箭!”
弩机机括振动,数箭其发,冲着百步外的匈奴军队兜头而下,顿时一阵人仰马翻。逃窜之路被箭雨耽搁,然而雨阵刚过,裴言便率领追兵挥刀而来。匈奴铁骑大势已去,死伤无数,一时如海潮退却,兵败如山倒。
裴言杀得激烈,一想到马上就要升官发财,大刀更是挥舞得虎虎生威,连人带马一起砍剁,年少青涩的脸上浮现兴奋的笑容!
太好了!他激动地热泪盈眶,小爷年刚十七,出头之日就要到了!杀!杀他个片甲不留!落花流——
“裴言!裴言!”他忽然听到远方嘶哑的呼喊,心里有些疑惑,然而忙于厮杀,无法回头,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于是他便听到,身后嘶哑整齐的高呼:
“裴言!”
他心里一跳,挥刀砍下一颗匈奴的头。
裴述原本想呼喊裴言,却不想喉咙被火烟熏久,一时嘶哑。周围士兵早已将他视若明,见的喉咙有些欠安,立刻虔诚而伶俐,共同充当起明的嘴巴。只是大伙站在同一片城墙之上,皆被浓烟熏过,加之方才欢呼时太过卖力,一时成了破锣齐唱。
裴述呼喊一声:“裴言!”
众兵重复一声:“裴言!”
裴述:“剁了疾巴!”
众兵:“剁了疾巴!”
“多砍人!少砍马!留下还能配种!”
“多砍人!少砍马!留下还能配种!”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号角声起!
战鼓随同咚咚敲响,焦臭与血腥交织,晋军屹立城墙之上,睁大被烟熏火燎,泪水直流的双眼,目不转睛遥望着远方压倒性的屠杀!
妙极!
真棒!
裴述心里陶醉,脸上肃然。他站在高台上,手握弓臂,身姿挺拔,静观辽阔原野上,天高云远,尸横遍野。
此景甚美!
远处,裴言咧开的嘴角却渐渐僵住。他忽然觉得升官发财都不重要,现在给他一副棺材,他就能安详又满意地躺进去,再也不用丢了脸皮。他心里悲戚,怀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能摊上裴述这么个兄长!
他瞪着眼前负隅顽抗的匈奴士兵,面露凶色,愤愤而道:
“看什么看!小爷不是!”
长刀砍下,鲜血喷薄,人头滚落在地,灰突突沾着土,死不瞑目。
唉,以命护主vs升官发财,狗哥俩无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