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照顾的?你是不是没让她吃饱过?”医生往病历上签字时叹了口气:“从医十年,没见过这么严重的。先打吊针,你出去外边小店买点粥,清淡点。”
郑婺绿识相,让周明陪黄珍珠待着,自己出去买粥,寂寂的病床里,乌黑的长发伴着发白的枕头被单,黄珍珠依旧昏迷着,轻飘飘的,让周明凭空怎么都生出一丝抓不住她的感觉。
来打针的护士动作娴熟,翻出黄珍珠的手臂寻着血管往她手上扎针,她纤瘦的手臂上浮着淡淡青色的血管,扎针时她眉间微微一蹙,他握着她的手安抚着她。
护士走后,周明细细地打量起黄珍珠,真的瘦了很多,脸小的跟巴掌似的,皮肤白皙得跟纸似的透明,她长期营养不良,严重贫血,细想就清楚了,八成是为寄钱返乡下,省吃俭用,估计什么都吞吞口水舍不得吃,加之他在镜绿山逼她吞药那几日,需索无度,她情绪不佳也没怎么吃东西。
再到早上,她胃口好了些,往饺子上淋醋时又被他无心说了一句‘吃这么多’,她就尴尬地冲他笑,放下了筷子……
想到这,周明心里跟被狠狠攥住了似的,移开眼睛,不敢再去细瞧黄珍珠苍白的眉眼。
这时,郑婺绿拎着外面打包的粥进来了,出于愧疚他不敢看病床上的黄珍珠,对周明说了句,出去外面,有事谈。
黄珍珠醒来时,病床里摆着打包的粥,空无一人,吊瓶的液体不断输进她体内,她发愣几秒,才知晓这是镇医院。
她踏出厕所时想着要和周明说来镇医院做人流的事,还未说,命运就已经替她做了选择。
费力地往后撑坐直起来,黄珍珠瞥见未拉上的手袋一隅,露出红红一角,是那张庙里发的平安符,她拿了出来,正面纤细金亮的四个字‘有求皆苦’,浸了水,松散地似随时会散开……
黄珍珠心里一动,解开后发现里头还有字,依旧纤细金亮,自上而下,却是‘无欲则刚’……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黄珍珠忆起那和尚和善信介绍如意庙庙史时说的话——你们看见殿内那尊菩萨了吗?有一千多年,经历了多少朝代,有香火没香火她都受着。面容沉静,无有怨尤,人世间什么悲欢离合,恩怨情仇都看在眼底,都不在乎。我始终觉得她身上有股气,不经外物得失兴衰感染。
过去的一切前程往事似卷着风迎面向黄珍珠扑来,她现在知道那股气是什么了,也知道她的苦她的惨她的软弱源自哪里了。
她被周明伤得很痛,暗夜里舔舐伤口,鲜血淋漓,她不想再受伤不想再有欲,换句话说,她不想再爱他了。
周明进来时,扯了扯生疼的嘴角,郑婺绿下手真狠,病房里黄珍珠已经醒了,倚在床头对他笑了笑,说有话跟他说。
这么平静恬淡,好似顿悟了什么,周明的嘴角顿时僵在那里,浮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