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寿司店里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而是呈现一种薄而秘的诡谲的蓝色。天空被这样的颜色压得很低,可是一点也没压住少年们的好心情。
但相聚的时光再快乐,也是要分别的。
周思思对这样闲适的氛围恋恋不舍,感慨了一句:“如果不要高考多好啊,我们想玩到几点就玩到几点,爱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周思衍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说:“就剩两百多天了,再坚持一下。”他也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连剩余的天数都记得分明。
周思衍又问徐晤家住哪里,徐晤说在水东路,他有些诧异:“阿放家也住那,这么巧?”他本来是想自己送徐晤回去的,虽然他们都没有提过小巷发生的那件事,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估计没有哪个会轻易忘记。
只是周家恰好在相反的方向,徐晤又与陈放顺路,周思衍不好把自己的关心表现得太刻意。
他有些纠结,叮嘱陈放:“阿放,已经很晚了,你一定要把徐晤送到家门口知道吗?”边说边用眼示意他,提醒他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陈放倒没表现出抗拒的情,说了声“知道”。
周思思在转身前想起些什么来,对陈放说:“对了陈放,我上次给你整理出来的英语词组你记得背,那些都是重点。”
“唔。”陈放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听见没,我要抽查的!”
“再说吧。”他举起手挥了挥,转身时侧头看了看徐晤,“走了。”
徐晤正讶于周思思和陈放之间亲昵的语气,又被他一句话打断。她换上笑,对着周家兄妹说:“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路上小心!”周思衍叮嘱道。
他们越走越远,身后依稀还能听见周思思的声音:“周思衍,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就像个老妈子……”
徐晤听着身后的动静,目光却落在眼前少年的背影上,他的白色球衣也被路灯照得暖洋洋的。她缓步跟在他后头,一反常态地保持着沉默。
从前每一次和陈放同行,她都会故意在他身边吵闹,吵到他冷着脸说“徐晤,闭嘴”,她才会稍稍收敛一点。和从前相比,今天的她的确是有些过于安静了。
不过徐晤今天的确没什么报复的想法,包括刚才吃寿司的时候,她也没有对陈放做出什么撩拨的事情。不仅是因为周家兄妹在场,更是因为她这些天的好心情。
她在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个和平表象。
夜色渐渐黑得透亮,徐晤的影子也被埋在陈放的影子下。她有些无聊地看着脚下的光影,机械性地跟着他往前走。
两个人又走到了车前巷的巷口,这段路灯光暗淡,影子也渐渐被黑色淹没。
“看路。”在她失的时候,陈放突然转身捏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边上拉。
下一秒,他们面前飞驰过一辆黑色的电动车。
“瞎了?会不会看路!”骑车的是个中年男人,没有戴头盔,顶着一个谢顶的脑袋转头怒骂他们。
一切发生得太快,徐晤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又晃过一道影子——陈放手里的篮球准确地砸在那个男人油光发亮的脑门上。
接着是车子倒下的声音,落在粗砺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再骂一句?”她听见陈放说。
不仅是徐晤,还包括那个被砸的男人,一时间都愣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徐晤下意识地朝陈放看去。
如果说拒绝吴音的那一次,陈放的态度可以描述为冰冷,那这一次完全称得上是凶恶。徐晤余光往边上瞧了一眼,马上又绷紧了肌肉,因为那个男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露出他肥硕油腻的身躯。
“陈放……”她小声喊了一声。
“待着别动。”陈放注意到了,回头看她一眼,暴戾的语气还没有收敛,身体却挡在了她前面。
“我操你妈,敢砸老子?”男人气汹汹地冲过来,愤怒到了极点,脸上还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你他妈是不是找死?”
男人挥舞着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在陈放脸上。但是他的步伐却是踉跄的,和愤怒的脸搭配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
陈放在他冲上来前,先快速稳健地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
“谁找死?”陈放嘲讽地问道。
男人外强中干的身体经他一踹,霎时间像积木一样轰然倒塌,落在巷口的青砖墙上,震得他身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刚才在他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徐晤敏锐地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味道。
是她无比熟悉的,也无比厌恶的恶臭酒味。
酒驾?
她的色渐冷,默不作声地在边上看着。
这是徐晤第一次见到陈放打架,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碾压。少年的身体比喝醉酒连走路都摇晃的男人稳健了不止一丁半点,他把男人摁在墙边,躲过他的拳头,反手往他肚子上砸了一拳。
陈放在这方面是个老手了,知道打人应该往哪个地方打,不仅能让人痛苦,还不留下痕迹。
幸好车前巷偏僻,此时没有别的人路过看见,但是……徐晤抬头看了一眼监控。这条路自从上一次她出事后就装上了监控。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着差不多了,才开口喊道:“好了,别打了!”她没叫陈放的名字,怕那个男人清醒后还记得,会来报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