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时分,被帝京百姓称为长刀死士的骑兵血洗了大丞相府,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帝京城里扩散,引起上下震动。
最后这些长刀死士消失在了漆黑的长街尽头,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敢追上去查探他们去了哪里。
“老师!”卢令远刚得了消息震惊不已的来报信。
“老师!”
“发生什么事了?”赵恒甫心下一沉,他这学生轻易不会这样失态。
卢令远看了眼隔壁厢房,沉声道:“大丞相府被一批长刀死士屠了满门。”
“什么!”赵恒甫和赵吉章均是大惊,一时以为听错。
别人或许不知,但他们都很清楚刘湛的部下正是人人带着长刀!
“定罪的圣旨都还没下,他怎能将周氏灭门!哪怕定罪了,周氏也罪不至此!”赵恒甫气得胸闷,又顿足。“让湛儿过来!”
按律犯官被抄家,家属亲眷至多判流放,赵恒甫也没想过要将周氏灭门。
彼时刘湛正握着手帕给宋凤林擦汗,气息通了之后,宋凤林沉沉昏睡。
管家来传话请他过去,刘湛示意张小满守在这,又确定宋凤林睡得安稳才离开。
隔壁偏厅里点了四角的灯,照得亮堂堂。
当刘湛踏入偏厅,赵恒甫赵吉章卢令远三人都是一愣。
之前因宋凤林伤重,屋里又忙乱,大家都没留意刘湛那身血衣。
此时刘湛穿一身血衣冷不丁出现,加之他眼中未散尽的怒火和暴戾,那通身的气势十分渗人。
北疆每有捷报或有消息传回帝京,都只是纸面上的寥寥几语。
眼下三人都直观的感受到了齐云将军身上的杀伐气势,北逐燕人收复失地可不是写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功绩。
“外公寻我何事?”刘湛就近挑了张空椅子坐下。
“你……”赵吉章顿住,良久方抬手差人去拿身新衣裳来。
刘湛这身血衣,有一半是敌人的血,但更多是宋凤林的血,也是他盛怒的源头。
“凤林的伤势如何了?”赵吉章又问。
“睡下了,林院判说是暂时无碍。”刘湛声音淡淡。
“无碍就好。”
偏厅里又恢复安静,最终赵恒甫打破沉默。
“湛儿,你怎能将周氏灭门。”赵恒甫拧眉,情严厉。
“周澶已死,这罪孽便算结了,国有国法,周氏亲眷何去何从老夫自有安排,你枉顾国法,藐视天下规则,如此倒行逆施,今后你要如何在天下立足!”
这一番话,赵恒甫也是发自肺腑,不是以大司徒的身份,而是以外祖父的身份。
国法、规则,这是天下存续的脉络,刘湛的行事作风未免太过惊世骇俗,长此以往怕是要成为天下公敌。
刘湛眼中深邃,平静无痕。“外公,你该庆幸我没带大军入京,这才只是灭了周氏。”
一旁赵吉章差点打翻了茶盏,卢令远也是被呛到了直咳嗽。
“荒唐!”赵恒甫怒斥。“你还想做什么!”
藩军无诏不可入京,擅自入京便是犯上作乱!
赵恒甫都急了。“湛儿,你是大楚的臣子,大楚于你有再造之恩,边疆战事频起,你与北军有嫌隙,如何在北疆争夺,那都是藩军之间的内斗。”
偏厅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赵恒甫粗重的呼吸声。
“于大楚,于天子,你不可有旁的心思。”赵恒甫既严厉也苦口婆心的劝。“如今你手握重兵,更应该忠君思国,拥护国法,匡扶社稷。”
所谓社稷,正是赵恒甫希望刘湛遵循的规则。
在九品中正制下的社稷,才造就了大楚的盛世。
当然,只是曾经的盛世。
当年周氏杀宋氏,构陷了冤狱,这冤狱就像一张遮羞布,不过是粉饰规则罢了。
在刘湛眼里,这些所谓的规则实在可笑。
“外公。”刘湛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当年周氏灭宋氏可有人站出来维护国法?周氏一个末流的世家,最后成了大丞相,可有规则约束?”
简单两句话一时把在座三人都问住了。
所谓规则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一切都是空谈。
“这天下早在宣帝一朝便乱了,周氏灭宋氏践踏了国法,庶子为相践踏了规则。”
刘湛扫视在座三人。“繁荣富庶的帝京尚且暗潮汹涌,我们北疆年年战乱,百姓朝不保夕,外公,您要我遵循规则?”
规则能驱逐燕贼吗?能收复失地吗?能保护百姓吗?
在乱世,唯有屠刀才能守住脚下的防线,才能御敌千里。
祖孙两人各自走的是一条截然相反的路,两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