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蟒闷声不吭、面色沉静。
外头唱旦角的戏子款款走出来,装束也不卸,粉面彩衣的,就在一个小方几前坐下。那戏子对面坐一个纤细文弱的书生。那书生方头白玉簪束着沉甸甸的乌黑鬈发,露出领后一小截白腻的脖颈,耳畔一对天生葫芦耳坠子,雌雄莫辨、美得近妖。
小方几上一个鎏金累丝珐琅香炉,里面燃了篆香,袅袅地升起一缕缕青烟。戏子与书生各执黑白棋子,正在打双陆。
“……不过是替四皇子殿下带一带兵,练出来一支好暗卫。不到迫不得已,也不用你亲自动手。”
陈蟒别过眼,把眼重新锁定住笑拐生,冷笑道:“我的功夫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路数。”
笑拐生点头:“老子自然知晓,上头那位就是要的这个。”
“夺嫡?”
笑拐生鼻尖里哼一声:“这话老子可没说。”
“这是谋逆大罪。”陈蟒沉声道。
“你做的脏事还少?怕什么呢,兄弟?”笑拐生邪撇着嘴,抬着一边眉毛,眼晦暗不明。
外头的双陆打完,换了棋盘对弈,戏子与书生皆一言不发,专注手谈,棋盘上黑白交错、错综复杂,陈蟒看不懂。双陆棋子叶子戏,这些个文人节目,他一窍不通。
“好看吧。”笑拐生轻轻开口,意有所指。陈蟒收回视线,难掩狼狈。
笑拐生慢条斯理儿地摆弄自己的翡翠镂雕盘常扇坠子,语调漫不经心:“甘肃巡抚之女、京师女学大儒叶法莲先生的得意门生。平昭爷眼见着就要开女科举了,你知道吧?前途无量啊……啧。”
陈蟒听了这话,怒眼圆瞪、火冒叁丈,眼见就要拍案而起,胸膛起伏,压抑着开口:“别想打她的主意!”
笑拐生好似没有看见他的怒状一般儿,依然自顾自道:“这样个好姑娘,什么样的真男子伟丈夫才配得上啊?”说罢斜睨了陈蟒一眼,“你配得上吗?”
陈蟒语塞,垂头无言——这笑拐生,果真好大的能耐!字字诛心、针针见血。
“罢了”,笑拐生起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兄,里面请!”
只见他摆弄了一下墙上的插画壁瓶,一旁的书架悄无声息地移开了一条缝隙。二人先后走进,一条阴暗窄小的回廊直通一个厢房。
房里红漆嵌螺钿精工拔步床、红罗斗帐,窗下的案上檀木妆奁、一面铜镜,旁边精雕斗柜、放满古玩珍的多宝格,叁足金兽炉里飘出妖妖娆娆的浓艾纳香。
这显然是女子闺房,只是一般闺阁陈设不会这样香艳,陈蟒能猜到这是何处。
“你他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陈蟒显然有了恼意,语气不善。
笑拐生没理,只是在一只圈椅上坐下,又指了指另一张椅子:“坐。”
陈蟒不动。
笑拐生叹口气:“兄弟,这才是我的地盘,说话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