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切成为了尘灰中的旧影。
原来不只他的兄长知道,赵嫣也知道。
先帝生前厚待赵嫣,一些事情赵嫣要从先帝口中得知并不难。
赵嫣之前用少帝的身世威胁不住他,因为他知道赵嫣不敢。
如今的赵嫣已经是破釜沉舟了,他知道赵嫣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他与楚钰生母的旧事若是宣扬出去,便像是点燃的炸药,牵连甚多,他不能冒一丝的风险。
赵嫣的身上布满了毒刺,碰一碰都要连着皮掉下一块肉来。
他用这个威胁他。
赵嫣的脸和骊妃的脸重叠起来。
他护住大楚的山河,却护不住骊妃,也护不住赵长宁。
甚至要做推波助澜的侩子手。
春萝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王爷自赵家回了王府,便进了后厢院中的马厩,亲自给受伤的乌追换药。
将军的手粗砺的划过了乌追的皮毛。
乌追轻轻摆了摆尾巴,矮下身子,在他脸上蹭了蹭。
楚钦笑了声,眼底红色的血丝终于淡去。
他想靠近一个人。
这颗卒子却越不过楚河汉界。
他仰面躺在了草垛上,凉凉的月色映照着年轻男人俊美的脸,乌追的尾巴在他脸上摇了摇。
好像回到了西北。
京城和西北被同一弯月色照亮。
啧,他的金刀还在他手中。
岂有就此赖过去的道理?
第五十章
有人活着的时候有两张脸。
一张对着世人,一张对着自己。
宣帝登基的第二年,是被血色和哀嚎铺满的一年。
发生了两场震惊朝野的大案。
永历二年四月初三,宁王府被赵家先斩后奏,以莫须有的罪名全府抓进了京兆尹的牢中。宁王已经休妻,宁王妃便侥幸逃过一劫。
永历二年四月初八,平原侯府被坐实了春猎行刺的罪名,夺了爵位,满门抄斩,就此断了前朝皇室的根基,给大楚后世留了几百年平静的时日。
小周山的大火原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刺。
平原侯的累累罪行被昭告天下,便有些对前朝有所旧情的百姓,也觉得平原侯府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实在活该。
山河才安稳了一百多年,便迫不及待的重掀战火。
平原侯成了历史的罪人。
人人口舌间唾骂的还有内阁奸佞。
以前受了宁王恩惠的百姓第一次将对赵嫣的不满延伸至了整个内阁。积攒着的民愤已呈燎原之势裹携着流言,在市井中肆虐。
民间废立内阁的声音在宁王于五月初被午门斩首的时候终于响了起来。
宁王被斩首的那日百姓们排了十里长街为他们眼中的贤王送行。
朝野上下没有人敢做监斩官。
谁做了监斩官,谁便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赵嫣穿着青花绛袍下了软轿,玉冠高高束起了长发,五月的天气,只他一人穿的繁复,一层叠一层。红的唇色淡了些,让他的容貌少了几分姝艳,多了几分淡漠。
仿佛要被高高被供奉在了庙堂之上,人间疾苦全然不敢惊动。
京城的百姓们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大楚奸佞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朝廷的御林军,军队止住了暴动的百姓。
赵嫣一步步走到了狼狈的宁王面前,繁复的袍摆落在了宁王低垂的眼中,半蹲下了身子。
直到这时候,赵嫣才看清楚了这向来深居简出的宁王楚殷的容貌。
三十多岁的年纪,因为久病脸色青白,眼阴鸷,身上穿着囚衣,他是龙子皇孙,上了囚场不见有惧怕之色,端着王爷的气派,挺直背脊,仿佛要将这气派带进坟墓。
宁王确实是个人物,心智计谋耐心都是上等,可惜生不逢时,又被一副破败身子拖累,才有了今日的下场。
“赵大人好手段。”楚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