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那一瞬间,路边的大街小巷里点燃起夜晚的第一盏油灯,温柔的灯光如贵妇人精致的薄纱轻轻覆在幽暗的街道上,临近晚饭时间,逼仄的小巷空空荡荡,只有几个顽皮的还孩童仍在路边扔着石子。
瑟兰因独自一人行走在寂静的石板路上,步履不急不缓,黑色的披风在身后扬起层层的波浪。墙上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钻出来,迷蒙的光辉将他的背影笼罩,越逼近巷子的深处,他的身影愈发幽暗单薄。
孩童们不约而同悄悄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相互凑在一起,他们并未瞧见他的长相,咬着同伴的耳朵对他垂及腰间的银色长发指指点点,长发用蓝色的缎子束起,如鸦羽一眼服帖顺滑,段子上缀满了钻石,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色泽,似乎比王后的精心保养的头发还要美丽。
瑟兰因在一所老旧的木质大门前停了下来,轻轻扣了扣门环。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头探出一张古怪的脸,鹰一样的鼻子中间歪了几厘米,可能年轻的时候就歪了。
他凌厉的目光审视着瑟兰因,没好气的说道:“斯科特先生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瑟兰因平静的说道:“我是瑟兰因·布鲁图斯,与斯科特先生有约在先。”
“约翰,别这么粗鲁,这可是贵客。”斯科特先生从楼上匆匆跑来,一脸讪笑,“您就是主教大人信中提及的布鲁图斯先生吧?”
瑟兰因点点头,此时老约翰不情愿的打开门,引领着他进去,伸手要帮他脱去披风。
瑟兰因没有理会,朝着楼上走去:“谢谢,我只占用斯科特先生十分钟时间,不需要服侍。”
老约翰耸耸肩,在得到斯科特的点头之后,去往楼下,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当然,很乐意为您效劳。”斯科特先生跟在他身后,能得主教关照的人,非富即贵,斯科特更是不敢怠慢,“上学读历史的时候,读到过布鲁图斯可是旧世界王族的姓。”
瑟兰因似笑非笑:“你很博学嘛。”
“那都是过去的事啦,人老了之后可没有那么多精力读书了。”他坐在椅子上,习惯性拿出羊皮纸写下细节,“那么,请问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他坐在皮椅上,双手交握,指甲的形状修剪的很干净,像是涂了淡色的指甲油:“我想让你去弃之地找一个人,我的妻子,她失踪几十天了。”
塞尔斯和阿林思一同在海底消失,他用尽了办法也找不到二人的踪迹,他无法探知旧的息,但新的息却躲不过自己的耳目,可阿林思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是海底还是地上,都没有他的消息。
除了一个地方,弃之地,那里是他信徒触及不到的地方。
若想在弃之地找到一个普通人,斯科特先生是最好的选择,他门路多,人脉广,黑白两道的人都喜欢他。
“她自己一个人吗?身边是否还有别人?”斯科特斟酌着用词,“您知道的,有那种不安分的男人,总是以勾引有钱的夫人为乐。”
“说起来,确实有点难以启齿。”瑟兰因平静的看着他,对他触及到自己的隐私没有动怒:“那你得留意一下了,有一条人鱼,红头发,长的还算可以。他在大剧院唱歌,我夫人很喜欢他的歌声,她消失的那晚,人鱼也跟着不见了,不过她消失之前拿走了一些珠宝和华贵的衣服,我很清楚那条人鱼是什么德行,他会偷走她的钱,将她扔在陌生的地方。”
“这可有悖于婚姻法啊,您是想找到他们私奔的证据和她离婚吗?您大可放心,我会有办法让她净身出户的。”
“不。”他摇摇头,温和的说着,“我只想要她回来,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大陆上没有他们的消息,她也不可能跟着人鱼回大海,如果她真的流落在了弃之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先生,您的妻子若是知道您的心意,会羞愧的无地自容的。”
一只矫健的老鹰从敞开的窗户飞了进来,斯科特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老鹰落在瑟兰因的肩膀上。
“她还年轻,心性还没有定下来。”瑟兰因拿出两张画像和一张厚厚的信封递给他:“这是他们的画像和定金,信封里是五十万金币的支票和他们的名字信息。你找到她之后,我会给你双倍的价钱。我的老鹰给一直跟着你,若你有了她的消息,它会随时回来告诉我。”
斯科特将他妻子的画像看了又看,这夫妻二人都是同样的银发,他忍不住问道:“她真的是你的妻子吗?”
怎么看都像是妹妹,妹妹跟人私奔,哥哥为了保全妹妹的名誉说是自己妻子的案例也不少。
至于那条人鱼,岂止是长的可以,是罕见的漂亮,斯科特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诚心赞美他的容貌,也难怪女人为为此动心。
瑟兰因站起来,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理顺袍子上的褶皱,冷冷的说道:“那我就静候阁下佳音了。”
______________----------------------------------
幽暗逼仄的天空突然就下起了雨,脸庞顺着他坚毅的棱角流下,流进他墨黑的眼睛里,呆滞的眼珠甚至没有眨动一下,这在弃之地算是温和的细雨了,以往的秋天洒向大地的常常是暴雨飓风,即使是龙也能被风卷走。
昆图斯一路跟着使,他的怀里抱着曼蒂的弟弟,这个孩子瘦的可怜,早已晕厥过去,只剩下骨头的身边对他几乎没有任何重量,他们无言的跨过一个又一个水坑,赤裸的双脚冰冷如石,使没有出声之前,谁也不能说话。
他不懂使为什么要带走他,这一切都不合常理,他是个被人唾弃的半魔,羽翼被撕裂的只剩一半,或许这是教廷的意思,教廷需要熟知魔族的人为他们作战,但教廷的所作所为就像是掌控某种游戏,只有教廷才知道游戏规则,他是他们的棋子。
目前他也不可能逃跑,没有钱,没有身份,顶着奴隶的印记他出不了弃之地,各个关口都有雇佣兵守卫,最大的原因就是防止奴隶逃跑。
“就到这吧。”使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他们。沉重的雨雾挡住了视线,如面纱笼罩在她的身上,她身上的银光比之前更甚了,与雨雾融为了一体。
曼蒂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风撕扯着她的头发,微微喘着粗气,使救了她,她是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对自己好的人,曼蒂不懂人心险恶,用几乎膜拜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女人。
一个高个男人从山洞里走出来,眉目俊俏,流露出来的色有种高雅的忧郁,却并不柔弱,走近了看,他一头深红色的头发令猩红的血液都黯然失色,他的打扮不像教廷的人,因为他的袍子上绣着曼陀罗,曼陀罗可不是教廷的象征,有些妓院里面的人才会绣这种欲望之花。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曼蒂一眼,领着他们进了洞,深处升着篝火,曼蒂迫不及待的接过她弟弟,两人坐在火边烤火。
男人开始盘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眨了眨眼睛:“曼蒂,大人。”
“姓呢?”
“我没有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