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年年募兵,流民从军,残兵殉国。01bz.cc
无一人求饶,无一人偷生。
没有人愿意打仗!
岳渠在亲兵的怀里醒过来,听着耳边厮杀声,眼底仍是滔天战意,伸手道:“马槊。”
“岳帅!”
亲兵死死抱着他染透了血的长槊,低声哀求:“歇一刻,等一等再……”
岳渠问:“等什么?”
亲兵打了个激灵,沉默下来。
朔方军再勇猛,在源源不断的铁浮屠面前,也终归只是抵死顽抗。
他们只能尽力,替进了城的弟兄多杀一些敌人、再多杀一些敌人,等到下一场仗时,能让弟兄们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活下去,看到有援兵的那一天,或者死在自己守卫的疆界上。
岳渠拿过长槊,撑着地,深吸口气慢慢站直。
金人已失了耐性,下一次冲锋,就会彻底收割尽他们的性命。
“随我冲锋,随我赴死。”
岳渠慢慢道:“传令——”
他话音未落,那个率领铁浮屠绞杀朔方军的偏将忽然一顿,自马上无声无息跌落。
一支白羽长箭穿透镔铁铠甲,牢牢钉在偏将颈间。
岳渠眸底狠狠一颤,撑着向前一步。
第二箭,第三箭。
射箭的人是在高速驭马同时出的手,每一箭都寻不回原本的轨迹,只能看见日光下流星似的灿白尾羽。
一箭夺一将。
三箭过后,铁浮屠失了将领引导的方向,错愕在叫鲜血染透的宽阔草场上。
“不好!”
金兵主帅身旁,偏将失声道:“对面有射雕手——”
“汉人哪里来的射雕手?”
金兵主帅看向一旁的军师,沉声道:“你不曾说过,中原人还有这种猛将。”
军师皱了皱眉,也有些困惑:“本不该有……”
“罢了。”
金兵主帅并不愿与他多说:“将帅再勇猛,这等情形,一人也无用。”
三箭可以夺他三名将领,可他还有三十名,还有三百名。
铁浮屠人人皆可自由拼杀,只要没有来驰援的、足够对等实力的大军,纵然是再勇的将领,也要死在这样无穷无尽的绞杀之中。
只要没有驰援的大军。
……
金兵主帅心念电转,忽然想起方才中原军队毫无道理的拖延。
为何要拖延?
拖延时间是在等谁,有谁会来?
内斗的中原,懦弱的中原人,昏聩的中原朝廷……那个野心勃勃又叫人恶心的襄王,同他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倘若全是真的,是什么将这些人远远赶到了苦寒的北疆?
想起不久前西夏的旧事,金兵主帅眉峰狠狠一挑,忽然翻身上马,催马前行数丈。
滚滚烟尘里,地皮微微颤动。
数不清的中原兵!
寰州方向来的,浩浩荡荡的镇戎军,跟在一骑薄盔轻甲的将军身后,压向这一片已疲惫不堪的战局。
日色白亮,映在那将军身后,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那一柄飒白流云纹的桑梓木雪弓。
看不清究竟何等规模的援军,军容齐整、大旗猎猎的援军。
数不到头的人,数不到头的箭。一刻不停百里驰援,终于来得及,终于堪堪赶到,又一刻不停地利落列阵,护住云州城,护住朔方军的后路。
战鼓轰鸣,号角响遏行云,荡彻在敕勒川下。
军士手中铁剑重重敲着盾牌,每走一步,喊声便冲天穹霄汉。
将军勒马,弓成满月。
雪亮箭尖穿透战局,穿透弥天血气,遥遥钉住了金兵主帅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