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虞侯心说您若有胆子,这句话便不该加上个“太过”。
军威凛然,都虞侯敢想不敢言,将话默默咽了:“是。”
“你们家中,若同榻之人不肯同你说话、处处与你为难,将房顶捅了个窟窿。”
萧朔默然一阵,终归耐不住:“应当如何哄?”
都虞侯小心翼翼:“您说的……这是小侯爷不太过生气的情形吗?”
“自然。”萧朔心底烦躁,低声催促,“快说。”
都虞侯不太敢问小侯爷气疯了的情形,横了横心,深埋着头:“床头……床头吵架,床尾和……”
“这话说过了。”萧朔沉声,“看似有用,实则废话罢了。”
“不尽然。”都虞侯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那要分……如,如何从床头到床尾的……”
萧朔:“……”
都虞侯:“……”
都虞侯心知已冒犯出了死罪,闭紧了嘴,一头磕在地上。
萧朔静立一阵,用力按按额角:“罢了。”
云琅毕竟不行,与其轻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终归不如好好将人领回家,关窗锁门,对他仔细解释清楚。
少将军喜欢烟花,明晚那一场终归搅了,此事过去,赶在上元佳节补上。
前人有诗,星转斗,驾回龙,紫禁烟花一万重。
萧朔握了握袖中那一枚烟花,将念头暂且压下,毫不意外地迎上快马疾驰过来提人的金吾卫,一并入了巍巍禁宫。
第七十六章
文德殿内, 皇上正召见近臣,忽然接了侍卫司暗卫密奏。
皇上听过密奏, 勃然变色,令金吾卫右将军领口谕,急召琰王入了宫。
“殿下可知道……今日是为了什么事?”
常纪快马来提人,引着萧朔过了宫门,低声道:“看皇上脸色,只怕是暗卫说了什么话。”
常纪心中不安,悄声提醒:“殿下进宫,吉凶难料,须得小心打算。”
这几日萧朔进宫问安, 进退有度, 再不曾有过顶撞悖逆, 君臣间已缓和了不少。
皇上叫侍卫司撺掇, 那日小朝会时为难了萧朔,有心找补, 对萧朔也不复严厉。昨日还对翰林院提及, 殿前司恪尽职守,理当拟旨褒赏。
偏偏今日一反常态, 急召萧朔入宫,甚至还调了侍卫司暗兵,只怕不会是为了犒赏琰王“克己奉公、连日辛劳”。
萧朔将腰牌递给巡宫禁军,色平静:“多谢常将军。”
“殿下!”
身在宫中, 常纪不敢发作,焦灼低声:“末将并非危言耸听, 今日凶险, 还请殿下多加提防……”
“我知今日凶险。”萧朔道, “敢问常将军,这两日凶险的,可是只有本王一个?”
常纪叫他问住,脸色微变。
金吾卫守在宫中,日日伴驾,如何不知道明日会有何等大事。
襄王谋逆,宫中早预先知晓,暗中已做足了准备。玉英阁各方掺和,谁也没能抢到半分先手,要定胜负,就在除夕一夜。
若宫中胜了,襄王便是实打实的谋逆。当年那些不可见人的阴暗过往,累累血债,都能在明晚汴梁城的一场大火里尽数烧净。
自此皇位稳固,后患尽除,再无一人能够动摇。
兹事体大,常纪不知该不该说,又生怕说多了牵累萧朔,咬了牙关欲言又止。
萧朔静看他一阵,颔首:“有劳。”
常纪一半心虚一半焦灼,急追上去:“殿下——”
话音未尽,已到了殿前。
萧朔朝他一拱手,敛了衣摆,随出来迎候的内侍入了文德殿。
常纪眼睁睁看他进了殿门,正无措时,余光忽然一顿,视线落回萧朔刚站立的地方。
原本空荡的玉阶上,竟凭空多了枚不起眼的袖箭。
萧朔由内侍引着,入文德殿内,听见身后殿门一声轻响。
殿内冷清,皇上靠在暖榻上,色晦暗不明。
太师庞甘坐在殿角,耷拉着眼皮,似在假寐。高继勋久违的重新得了宣召,扬眉吐气,披挂了守在御前。
侍卫司守在殿门口,沉重殿门实实关着,密不透风。
萧朔像是不曾察觉殿中气氛,略过高继勋的得意色,照旧见礼:“参见皇上。”
皇上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底冷了一瞬,仍沉默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