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胜心中焦灼,却无论如何不敢将此时的云琅交到他手里,寸步不让,摇了摇头。
高继勋耐性耗尽,手扶在刀柄上,几乎就要动怒。
千钧一发间,卫准已大致懂了几人针锋相对之处,稍一颔首:“既然如此,不如挑个大家都放心的人。”
卫准抬头,朝大理寺卿一拱手:“姚大人,借您护卫一用。”
大理寺卿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衣护卫,欲言又止。
连胜皱紧了眉,倏而转头,看向卫准:“大人!”
卫准色平静,视线仍落在大理寺卿身后那一个黑衣护卫身上。
静了片刻,黑衣护卫点了下头,走过来。
连胜看着他,心中骤悬。
云琅虽然已易了容,看不出本来样貌,但体内经脉内力都是云家特有的功法。内行上手一探,自然能知端倪。
连胜在外悬心吊胆地守了半日,找来了开封尹、提前点了那一把火,却终归不知王爷与少将军都做了多少准备,是否提前应对了这一层发展。
连胜心中不安,上前一步想要说话,已被高继勋拦了个结实。
黑衣护卫半蹲在狱门前,像是不知众人各怀的心思,将云琅虚垂手腕拿过来,执住腕脉云琅身上冰冷,阖眼静躺着,脸上不见血色,只鼻间还有隐约气息。
黑衣护卫凝诊了一刻,起身道:“内劲全无,经脉瘀滞,应当是力竭昏迷之象。”
高继勋拦着连胜,原本得意的色忽然变了变:“怎么会?!”
“在下与诸位无冤无仇,不必说假话。”
黑衣护卫看他一眼:“高大人家传的清明煞,碎经脉毁丹田、废人根基是把好手,若用来诊脉,只怕不如在下。”
高继勋脸色瞬间沉冷,寒声道:“放肆!你——”
“高大人让让,下官是文人,听不懂什么清明谷雨。”
卫准道:“既已查清,便送回琰王府。是延医用药,是入宫请太医出诊,由琰王府自行处置。”
高继勋惯了在朝中借势仗势、一呼百应,此时竟被这些人围堵,步步维艰,一时竟没了底气。
卫准目色平淡,静静负手,立在他面前。
僵持半晌,高继勋咬紧牙关,慢慢挪了半步。
连胜没心思同他计较,朝开封尹与大理寺卿施了礼,压下心中无限焦灼,带殿前司匆匆将人领出了大理寺地牢。
琰王府正门严严实实关了三日,第四天傍晚,终于重新见了人进出走动。
漆黑夜色里,廊下风灯叫雪埋了大半,又被劲风割开雪层,剥出烛火的融融亮光。
书房内,梁太医擦去额间汗水,长舒口气。
老主簿悬着心,屏息看了半晌,蹑手蹑脚过去:“您看……”
“这个不碍事了。”
梁太医起了最后一枚针:“把他弄醒,老夫去看另一个。”
老主簿喜不自胜,忙不迭应了,正要小心将王爷唤醒,萧朔已睁了眼,单臂自榻上撑坐起来。
“王爷!”老主簿忙扶他,“您小心些,伤还没收口——”
萧朔扯动腰侧伤处,阖眼压了压:“不妨事。”
“不妨事。”梁老太医坐在边上,学着他的语气,气得吹胡子,“一个两个都拿碧水丹当糖豆吃,回头老夫不替你调理,叫你们自己熬,看妨事不妨事。”
碧水丹药力凶猛,能保人心力不散,但若是用了便放置不管,却后患无穷。
萧朔不常服碧水丹,对药力敏感,又在服药时震伤了脏腑。若非及时回府休养、以针灸药石纾解,保不准还要再多躺十天半月才能养好。
“这不是多亏您在?妙手回春,医者仁心。”
老主簿如今一个两个哄得熟透,笑呵呵朝太医拱手:“如今谁若再敢怀疑您医术,琰王府第一个不答应……”
“别急着说。”梁太医被哄得顺心,理了理胡子,“还躺着一个呢,若是治不好那个,你们琰王府还是头一个不答应。”
老主簿被他说中,讪笑了下,给梁太医奉了杯茶。
萧朔坐在榻上,缓过了那一阵目眩,睁开眼,看着梁太医。
“看老夫做什么?”梁太医呷了口茶,“你的伤没事了,这几天别动气,别争吵,别上房。没事就多活动活动,也别老躺着。”
梁太医嘱咐顺了嘴,看他一眼,恍然:“对,你不上房,是里头那个……”
萧朔被再三捉弄,平了平气,出声:“梁太医。”
梁太医扫他一眼,迎上萧朔黑沉眸底压着的情绪,莫名一顿,没再扯闲话:“放心,你不是给他吃了化脉散?”
两人一并被送回王府,梁太医早让老主簿请来了在府上坐镇,紧赶慢赶,一手一个诊了脉。
萧朔的外伤被处理得格外妥当,梁太医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只能叫人及时换药,不叫伤侧受压。内伤搅和了碧水丹,虽然麻烦些,可也尚能处置。
云琅的情形,则多多少少要麻烦些。
“若要就伤治伤,倒也容易。”梁太医道,“他此次伤得不重,只是气力耗竭,按理早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