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按着额角,阖上眼。
云琅自投罗网,咳了一声,不等萧小王爷越练越熟地抬手绑人,掉头就窜出了马车。
老主簿吓了一跳,忙追了几步:“小侯爷!慢些,留伤着——”
云琅已掠出了马车几丈远,警惕回头,却仍没见着半分动静。
老主簿色也有些茫然,来回望了望,悄悄朝云琅做着口型询问。
云琅不很习惯,绕着马车徘徊了一阵,慢慢绕回来:“萧朔?”
车里静悄悄的不见回应,云琅咽了下,又往回挪了几尺:“萧小王爷?”
老主簿满腔忧虑,又不敢贸然掀了车帘打搅王爷,急得团团转。
云琅横了横心,抬手就去解腰带。
“小侯爷!”老主簿肝胆俱裂,“不至于此!”
老主簿牢牢按着云琅,沧桑桑白发横生:“您这是干什么?还没回府,虽说此处僻静……”
“自缚双手啊。”云琅莫名,“我外衫方才被他脱了,衣带在车里呢。”
“那也——”老主簿守着两位一个话本没看全、一个话本没看懂的小主人,愁得跺了跺脚,“那么多法子,如何不能想些风雅闲趣的……”
“我如何不想风雅闲趣!”云琅委屈死了,“怪我?!他不告诉我酥琼叶是什么!”
老主簿愣了下:“酥琼叶,您不知道?”
“我如何知道……还嚼作雪花声,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般风雅?”
云琅咬牙:“我弄个雪球,压成饼塞他嘴里行不行?”
“只怕不行。”老主簿低声道,“酥琼叶是将隔夜的馒头切成薄片,涂上蜂蜜、牛乳、熟油制成的芡料,在火上烤酥,再散去火气……”
云琅:“……”
老主簿:“?”
“烤馒头。”云琅道,“嚼作雪花声。”
老主簿张了张嘴,咳了一声:“……是。”
云琅抱拳:“知道了。”
老主簿一时拿不准萧朔心思,忧心忡忡看着云琅戴上斗笠掩去头脸,解了匹拉车的大宛马,一路绝尘而去。
少了匹马,马车走得比方才更见慢腾。
老主簿跟着马车,屏息走了一炷香的工夫,远远见了个策马回转的人影,眼睛一亮:“小侯爷——”
“卖没了,换了一个。”云琅随手扔了缰绳,掠下马背,片刻不停地钻进了车里,“快,张嘴。”
萧朔头疼得厉害,靠着车厢,正尽力敛着心。他已下了决心,绝不再叫云琅替自己有半分担忧,闻声蹙了蹙眉,撑着睁开眼睛:“你——”
云琅眼疾手快,从纸袋子里摸了个东西,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抬手牢牢捂住。
萧朔及时撑起身,堪堪没被云少将军徒手噎死:“什么?”
“炒黄豆,刚炒的。”
云琅总算弄懂了他们风雅贤士的套路,举一反三,郑重扶着萧小王爷的肩:“快点,嚼出惊雷响了吗?”
第五十六章
马车停在府外, 琰王殿下匆匆下车,匆匆进了府门。
玄铁卫少有见到王爷这般行色匆忙的时候,有些纳闷, 要警惕防备时, 云小侯爷已自车厢里跳了下来。
没穿外衫,左腕缠着条微皱的衣带,右手攥了个散着炒豆香气的纸包。
身法干净利落,追着王爷,一路撬开门进了书房。
玄铁卫彼此对视一眼, 纷纷释然,蹲着墙根悄声谈论几句,各自忙活手上的事去了。
……
“我说酥琼叶,的确是为了捉弄你。”
萧朔被云琅在书房里堵了个结实, 坐在榻上, 靠着装了整整三十个插销的窗子:“但你手中的东西, 也确实吃不出雷声。”
萧小王爷自己吩咐的将插销锁严, 推不开窗户, 咬了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
云琅气乐了, 他屈膝抵着榻沿, 严严实实拦着萧朔, 把人按在榻上不准跑:“我不过给你买点零嘴,你就要把我绑上!”
两人一个硬要塞、一个硬不肯吃, 在车里打了一小仗。
车厢再宽敞, 终归不够辗转腾挪。云琅仗着身法灵巧占了些便宜, 正要趁机还手,马车便好巧不巧地停在了府门前。
当着玄铁卫不好胡闹,云琅有心给琰王殿下留些威严。一不留, 手上一松,就叫萧朔一路匆匆避进了书房。
“不行,让我绑回来。”云琅又气又笑,扯着萧朔不准动,“还想把门插上!王爷当真好威风……”